陵商並沒有看他,隻是用一種費解的眼光在我身上打轉,終於彎下他高貴的腰,替我止了血,又打橫抱起我,才對羨鳶說:“好自為之。”
我仍是隨時要死的形狀,拚命靠近陵商汲取溫暖,沒在意他們之間的暗流,然此刻即使頭依在他胸前,也沒了方才旖旎的念頭,隻昏昏沉沉覺得此人心腸狠毒,現在對我好有什麼用,如果我死了,自然不會放過他,可倘若活下來,也不會原諒他。
寂靜的院落裏,不知何處,響起一聲琴嘯。
我胸口疼得更加厲害,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裏麵被拿走了,琴一響,空得要掉出眼淚來。
羨鳶大約也聽見了琴聲,呼吸一窒,想說些什麼,卻沒說出口。
陵商已抱著我走出羨鳶的屋子,臨去前忽然又對她說了一句:“謝謝你。”
羨鳶長而消瘦的身體,在黯淡燈火下,疏離而孤單的立在那,如同在另一個世界。她麵上覆著的黃綾,泛起淡淡的濕潤光澤。
北冥府無星無月,除羨鳶那間房,都沒絲毫光亮,我在黑暗裏喘息一會,聽著陵商咚咚、咚咚的心跳,徒勞張張嘴,想說話來證明自己尚存。
陵商低下頭,見我有氣無力,三兩步走到一處避風的屋後,準備將我放下。
擔心他要丟下我,我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扯住他前襟,不願一個人滯留在這個不知所謂的夢裏:“別……別走……”
陵商眼裏閃過無奈,蹙起眉,頓了頓,自己先坐下,把我摟在懷裏,貼著他胸口,如同哄孩子一般輕輕拍我的背,這才柔聲道:“不走。”
不幸我此刻身子著實虛,他輕描淡寫的一拍,我還不及體會各中深意,已如同被精深法力重傷一般,又差點咳出血來。
陵商一呆,手貼著我的背,輸了點仙力過來,我才稍稍好轉,嗆了兩口氣,含含混混說:“別……千萬……別走……這夢……老娘不想做了……”
他一貫保持良好的麵容有些鬆動,重複了一聲:“夢?”
我咽下喉頭血氣:“這夢……真倒黴……我……我不做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忽然將我在懷裏抱得更緊,頭埋在我肩上,輕聲道,“你別怕,你別怕,這是夢,醒了就好……你……你就這樣讓我抱一會……醒了就好了……”
我整個人被按在他胸前動彈不得,看不見他此時表情,隻是覺得胸口驟然揪痛,卻和方才血淋淋的痛相差甚遠,居然生出回抱他的念頭,仿佛隻有這樣,心尖上的疼才會好些,但不幸被固定得死死,付諸不了行動,隻能讓那想法變成小貓爪子,撓來撓去。
陵商自然不知我心中所想,抱了一會,換個姿勢小心翼翼摸著我的發,抵著頭貪戀的呼吸。
他的心跳比之前快了許多,咚咚咚,咚咚咚,以一種蠱惑人心的節奏催人入睡。
我幹澀著嗓子開口:“師兄……”
他身子一僵,悶悶應了聲:“恩,我在。”
我虛弱的問:“你方才……不是真的想我死……對不對……”
他沒有遲疑的點點頭,下巴磕著我的肩,怕我看不見,又說:“我從來不曾這樣想。”
得到這樣一個答案,我一直梗在胸口的氣舒暢不已,眼皮立刻沉重下去,囈語道:“這就好……我就說……哪怕是夢……你也不會這麼對我……我……我又沒得罪過你……”
他像是笑了一聲,又立刻收住:“當然。”
將睡未睡之際,陵商清冽溫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夢……夢裏的事,你醒來了,就忘了罷……”
忘了吧,忘了吧,都忘了吧。
又是鈴鐺的聲音,嬌俏如笑。
我扶著床沿驚醒,第一反應摸向胸口,查探那有沒有開了個噴血的大洞,發現沒有之後,心才安了。隻是夢裏心痛的感覺還在,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