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沒動。
連朝也沒動。
許久之後,連朝微微離開些,垂眸看她。
清歡揚起笑臉。
“師父可還滿意。”
雖是笑,可那笑意卻隻停留於表麵,並未到達眼眸深處。
相反的,眼眸裏一片冰冷。
連朝蹙眉。
“為何不反抗?”
清歡笑意更甚,可是眼眸裏添了嘲諷之意,似在看笑話。
連朝扶著她手臂的手微鬆,放開了她。
不過三日,便有侍女來報,“我王命奴婢傳話,我王身體已屆痊愈,這些日子有老姑娘,姑娘可離開了。”
侍女報完,便出了她的寢殿,清歡想了想,起身朝外去。
不管人間界此時是何歲月,百鬼之國風景一如初春。
連朝看起來是大好了,正坐於王座上批改文書,清歡有些好奇,原來百鬼之王,也要像人間界的帝王一般,勤政愛民。
得到通傳,清歡悄無聲息的走進內殿,在下首站定,也不說話,隻等著。
店內金蟾桐爐裏燃燒了不知名的香氣,淡淡冷冽,卻沁人心脾。
一如連朝。
好半坰,連朝才從公文裏抬起頭。
“何事?”
清歡咧嘴一笑,“徒兒要回去了,特來向師父辭行。”
她這聲“師父”叫的親熱,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她不在乎,越發顯得她那日的行為卑劣。
他尤記得那日她眸子裏的嘲諷和涼意,還有無盡的失望。
大概還有些鄙視吧,她如此信他,他如此負她。
“我著人送你。”
清歡嬉笑,“不必了,這百鬼之國也是徒兒的家,這幾年間來來去去早爛熟於胸,誰不知道我是師父唯一的徒弟,沒人敢為難我的。”
連朝手下一頓。
他抬起眼眸看向她,清歡麵上一軟,翩然下跪,鄭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師父,您對徒兒恩重如山,師父有一日若需要徒兒,徒兒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徒兒走後還望您老人家多注意身體,徒兒會在人間界為您祈福,願師父安康順遂。”
磕罷了頭,她仰視看他,眼眸裏卻盡數是不舍和依賴。
即便不愛他,給不了他想要的感情,他在她心裏,仍舊是重要的存在。
她以這樣的方式告訴他,即便他唐突了她,她也明白他的心意。
連朝忽然想笑。
可笑他前麵修為,還比不上凡間一個毛丫頭通透。
連朝不由得起身,徑直走向她,越過她身邊時,淡淡道一聲“走吧”,也不停留,直往外去。
清歡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要親自送她。
清歡嘿嘿一笑,輕快喊一聲“謝師父”,雀躍的跟了上去。
再度回到人間界,已經是深冬年尾。
家家都在準備著過年,穆仲林治下,百姓一向過的安逸,因此到年節,城裏一向熱鬧非凡。
隻是,穆西涼不在家。
清歡有些意外,她久不在,不知道外頭局勢翻天覆地,南北兩方已到你死我活的境地,可偏偏這時候,有外地來犯我華夏。
是繼續內訌,爭權奪利,還是叫外人鑽了空子,亡國亡家?
穆西涼的選擇,自不用說。
“西涼代表薛彥和去金陵談判了。”
穆仲林說的淡漠,好似並不怎麼放在心上。清歡好奇道,“那您不擔心他們對西涼哥哥怎麼樣?”
穆仲林笑,“沒了西涼,我們還有千千萬萬好男兒,能打仗會打仗的,我北地不止穆西涼一人。”
言外之意,送穆西涼去,是彰顯北地一致對外的誠心。
清歡沒說話,眼前放了一堆報紙,居然還有幾份南地的報紙,穆西涼年輕的麵孔上,是一雙堅毅果敢的眼眸。
全國輿論都站在了北地這一邊,南方政府要想倒行逆施,那便是千古罪人自取滅亡了。
更何況,那可是穆西涼。
兩人一時間再無話。
穆仲林知道清歡明白他的意思,道,“言昭和婉橋之事,你有什麼打算。”
清歡笑道,“給娘一個新的身份,讓爸爸風風光光的娶了我母親。”
穆仲林點頭,“這個我早想好了,對外,婉橋是婉瑜的遠房表妹,耽誤了婚嫁,一直孤身一人,正巧言昭也有意續弦,兩人做配,再合適不過的。”
清歡笑道,“那可是太好了,親上加親。”
穆仲林頓了頓,歎口氣,“隻是你和西涼,因緣際會總是錯過,再行婚禮,不知要什麼時候了?”
語氣中說不盡的惘然,“婉瑜還急著抱孫子,這幾日在家裏唉聲歎氣的。”
清歡禁不住咯咯笑起來,“大爹爹,一切自有定數,安可知老天這樣安排,便有他的用處呢。反正我閑來無事,會多陪陪夫人的,再說,還要籌備我爸爸的婚事,夫人一忙起來,便忘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