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忠道:“話雖這麼說,可在下卻不能置之不理。畢竟還有個祖約,那廝行事可不像蘇峻一樣冷靜理智。如果任由其逃到江北,則賊人自以為衝出朝廷掌控的羅網,有恃無恐之下,保不準會對方雷痛下毒手。”
謝安篤定道:“楊壯士不必擔憂,二賊過不了大江。因為我已派人飛鴿傳訊給了江心洲水寨,那裏駐紮著胡彬的一千名北府兵水軍,他們會應約攔截二賊,保證會將方壯士平安無事救出。”
楊忠原以為教坊使會顧及到自身進退,不大會插手救援行動,沒料到他竟如此慷慨仗義,不但提供情報,而且預先做了妥當安排,不禁大為感動,向謝安千恩萬謝。一旁的孫綽驚得滿臉錯愕,剛要插口提醒,卻見謝安衝他輕輕拂了拂袖子,繼續對楊忠說道:“楊壯士不必拘禮。倘若不是飛鳶尉諸賢達通力協作,北府兵怎會在短時間草創之下便有了如此規模?別人不知內情,老夫還不了解嗎?你們通過出使我晉朝,一次次南來北往,表麵上是在買賣奴婢,互相通好,實際上在沿路清繳匪患,為南北交通開出了一條條安全通道,方便了那些滯留在河南、山東一帶的中原遺民順利舉家攜口、遷居江南。沒有那些依舊心向朝廷的遺民,我大晉如何能從中籌集到足夠的兵源以供招募?你我皆是漢家兒郎,驅逐韃虜、收複故土、重整我華夏江山,這是咱們義不容辭的職責。飛鳶尉藏身敵後,冒著莫大風險,暗中襄助組建新晉精銳北府軍,憑此一點,便是居功至偉。凡我大晉子民,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自我犧牲。”
楊忠激動得熱淚滾滾,慨然道:“有大人這句話,我等即便粉身碎骨也值了。如果朝中所有的仁人誌士都能像大人這般勵精圖治、堅持不懈,將來光複疆土失地、拯救萬民於倒懸,繼而重張當年雄風,複我大漢偉業,又有何不可?”
當下謝安又勉勵了兩句,楊忠心裏記掛著丁曉武的安危,便向對方告了聲歉,匆匆道別離去。
孫綽望著楊忠厚實的背影閃過大門,消失在熙攘的長街上,隨即回過頭來看向謝安,口中酸不啦嘰地說道:“恩師確實愛才若渴,對這位楊壯士真是器重賞識到無以複加啊,為了相救他的下屬以施恩惠,竟不惜放棄多年來的低調和隱匿,就連以後來自朝廷中防不勝防的明槍暗箭也不顧了。”
謝安微微一笑,信步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孫綽的肩膀,仿佛春風送暖,瞬間融化了對方因嫉妒和鬱悶而冰凍的心緒。
“興公(孫綽的字)。”謝安訕笑道,“你也算一方名士,怎麼跟個小妾婦一般在老夫麵前跟人爭寵鬥豔?那楊忠雖佳,對老夫來講不過是一天忠誠勇猛的獵犬,而你這位孫大才子,卻是老夫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二者怎可同日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