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妙芸仍舊不服氣地嘟了嘟嘴,但也沒有繼續頂嘴。
此刻,丁曉武已經來到了一座典雅幽靜的亭台閣樓前,隔著門口的簾子向裏一望,隻見一襲如雪的白色衣角飄然閃過,頓時心念甫動,立刻快步奔了進去。
進得屋來,隻見裏麵的布局十分樸素簡單,和室外的素雅景象倒是相得益彰。茶幾前沏著一壺清茶,屋角燃著檀香,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的場景,但是擺在案桌上的那張五弦瑤琴,琴弦卻全都斷了,灰塵滿麵破爛不堪,宛若一堆枯萎的朽木蒿草,令人心中油然生出幾分傷感。
丁曉武詫異地走上前看了看,自言自語道:“以前,即便你處於危險重重的境地,也不會讓這架瑤琴沾上一點灰塵的,今日為什麼會轉了性子,任由它朽爛不堪地堆在這裏,擦都不擦一下?”
屏風後麵轉出一個白衣素影,飄逸輕盈,宛若驚鴻映雪,但那白皙的膚色,高挺的鼻梁和海水般碧藍的眸子卻顯得她更像一位希臘神話中的溫婉女神,而不是東土傳說中的月宮仙子。
“阿瑤,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乍一看到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在眼前出現,丁曉武心中卻沒有生出半點喜悅,有的卻是驚訝和失落,他覺出仿佛有一股厚重卻無形的牆,將兩人隔絕開來,彼此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親密無間。
石夢瑤神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憂。她緩緩走上前,將熱騰騰的香茶倒入古樸的木杯中,隨即雙手捧上,輕聲道:“丁公子,請用茶。”
一句客客氣氣的“丁公子”,將以前所有的濃情蜜意都衝洗得蕩然無存。丁曉武心中頓時升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他再也忍耐不住,粗魯地猛一擺手,硬繃繃喝道:“不,我不喝,我來這兒不是來喝茶的。”
隔了片刻,丁曉武決定用開門見山打破尷尬,他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著石夢瑤,盡量壓抑著心中的激動說道:“阿瑤,我今天冒著風險來這兒,就是要帶你離開。你給我一句準確話,究竟跟不跟我走?”
石夢瑤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隨之舒展,粉嫩的臉龐上仿佛遮掩了一層淡淡的薄霧,這是一種禮貌莊重卻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表情。
“丁公子,對不起。”沉吟良久後,石夢瑤終於開口道:“過去了那麼久,很多東西都已經物是人非。如此長的時間,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境,抹去原先的回憶。請原諒阿瑤不能繼續跟隨伺候丁公子,過往種種,阿瑤會留在心底,作為最美好的念想,時時記起來品味一番。但今日,阿瑤不會隨你離開教坊司。”
“當啷”一聲爆響,隻見丁曉武麵前的茶碗被他狠狠一巴掌拍成了碎片。破裂的鋒口劃破了他的手心,鮮血滲出,同時滾燙的熱茶也濺在他的手背上,泛起了兩個晃晃的大燎泡,他臉上的肌肉也隨之抽搐起來,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由於震驚和憤怒。
石夢瑤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但她那雙垂在身下的柔嫩雙手卻在微微顫抖,十指如錐,緊緊攥著衣襟,以至於布袍都被扯破了。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丁曉武竭力壓製住胸中沸騰的熱血,用盡量心平氣和的語氣一字一頓問道,而那隻被燙傷的手卻在摩挲中擠破了燎泡,鮮血膿水流出,痛入骨髓,但他卻是咬著牙一聲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