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間的劇變,直把周遭的將官士卒驚得冷汗淋漓、啞口無言,而在陣頭與陣尾的更多楚軍,更因看不到中間的傷亡,產生了一陣恐懼的騷亂。
“莫要慌!速速向前,出穀!出穀!出穀!”白逢遠聲嘶力竭地向身邊的一眾將官喊道,他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白烽,所幸自己的這位獨子尚且毫發無傷,隻是也因這突然起來的打擊,讓尚未經曆戰爭之殘酷的少年將軍有些發懵。
然而,慘劇才剛剛開始。
“天啊!”不知是哪一名楚兵突然之間絕望地喊道,然後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萬,幾乎所有的楚軍都盡皆抬頭往兩側的山上看去,隻見,方才還是黑黝黝的一個個岩洞,突然之間被無數的火光給照亮,在山峰的陰影之下,如同無數從陰曹地府闖進人間的死神,點亮了森森鬼火!
一個,兩個,五個,十個……大大小小的巨石攜帶著熊熊烈焰,雷聲滾滾地轟鳴著向楚軍的血肉之軀席卷而來。再英武的將軍,再勇敢的士卒,再銳利的刀槍,再堅硬的盾牌,此時此刻,已然是一道紙糊一般的防線罷了。
白逢遠的心在流血,雙目幾乎都要噴出火來,這是銅丘軍啊,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銅丘軍啊,一萬五千名中楚的鐵血男兒,在這葫蘆穀中的煉獄裏,不斷地以身為軍人最屈辱、最痛苦的方式,毫無價值地在死去!白烽此刻已經反應過來,大聲叫喊著親軍不斷地向自己靠攏,一層又一層地團團將白逢遠圍在了中間。
但是,白逢遠已經不願意再發號施令了,他已經看到,幾塊巨大無比的滾石,如同從天而降的一道堅牆,一頭一尾地紮進了穀內楚軍的兩端,緊接著而來的,是更多的碎石砸下,死死地封住了楚軍的前後出路。縱使大多數人並沒有被巨石砸中,但熊熊燃燒的烈火與席卷的濃煙,將成為更加致命的殺手——這已然是一盤死局。
“砰!”又是一聲巨響,卻不再是巨石從山上滾下的聲音,而是,爆炸聲!
“砰!砰!砰!”又是幾聲驚天動地的聲響,那些零零散散落在穀中的巨石,突然之間,就在剛剛從恐懼中喘過氣來的楚軍身邊,一個接著一個炸開了。
千萬斤重的巨石,一瞬之間被炸裂成無數碎石,而這些碎石,就如同被強弓勁弩發射出來的弓矢一般,在被緊緊困住的一萬五千名楚軍陣中,轟然射出。
還有誰能躲得過?
“百勝將軍”白逢遠茫然無措地看向天,夕陽還沒有完全沉下去,餘暉尚且還在葫蘆穀的南峰以南,映出血一般的晚霞;
他看向山,南北兩側,一高一低,一座綠樹成蔭,一座怪石嶙峋,如同兩個從地獄裏闖出來的巨獸,向著自己森森冷笑;
他再看向四周,似乎覺得時間的流逝在這一刻突然間變得慢了下來,隻見一名年輕的楚兵,二十多歲,或許和白烽一般的年紀罷,那被濃煙熏得烏黑的麵龐之上,隻能看見一雙充滿了無限恐懼的眼睛迸出了布滿血絲的眼白,緊接著,這雙眼睛被幾塊呼嘯而來的碎石擊中,頓時間,連同整顆頭顱被炸開來,白色的腦漿與紅色的鮮血混雜在一起,在半空中潑出晚霞一般的雲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