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伯腳步沉穩,步履輕盈,呼吸均勻綿長,看來他也是個練家子,而且身手還不錯。
到目前為止,她還不知道,這個淩伯和他背後的主子究竟是何人,他們到底要做什麼,他們費這麼大勁把她弄回來,不會隻是將她像普通孩子那樣,撫養成人那麼簡單的。
敵明我暗,隻能先靜觀其變,縱使她有前世所有的記憶,能想出不下十種的脫身辦法,但她目前的身體畢竟還是嬰兒,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還是老實點吧。不過他們要是敢對自己不利,哼!殺手報仇,十年不晚!
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淩伯在一間書房模樣的房屋前停了下來。
暈黃的燭光透過薄薄的窗紗宣泄出來,近於透明的紗窗上印著一個走來走去的焦急人影。
“老爺,”淩伯在門前站定,恭敬地請示屋內的人,“東西帶到了。”
“帶進來。”一道低沉平靜的男音傳來,隻是窗欞上雖已停下,但還是因激動而抑製不住的顫動身影,泄露了此刻主人的心情。
淩伯推門而入,又反手輕輕關上門,並未抬頭便徑直走到了男子身前站定。
“事情辦得怎麼樣?”男子急切地問。
“幸不辱命。”淩波恭敬地站著,微微抬起手,將手中“熟睡”的嬰兒向主子示意。
“好,好,好。”看到安然無恙的孩子,男子終於徹底鬆了口氣,“馬上把她帶到少夫人房中,明日我就要看到少夫人為我淩家誕下孫長女的喜訊。”
“是。”淩伯不敢耽誤,答應一聲後就馬上轉身,抱著晴雨疾步向少爺和少夫人的院中走去。
感受到身後一直追隨著的目光,淩伯不禁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緊緊手中的孩子,不再讓自己有過多的雜念,徑直沒入了黑暗。
等淩伯剛到的時候,早已有一眾丫鬟穩婆等在那裏,一院的人,卻沒有點燈,沒有聲音,全隱匿在黑暗裏,安靜的有些詭異。
穩婆接過淩伯手中的孩子,轉身進入主臥,房內立刻傳出少夫人的大喊大叫和穩婆大聲安慰的聲音。
一刻鍾後,一聲初生嬰兒的哭號傳了出來,大家不約而同地都鬆了口氣,雖還是一片黑暗,卻與剛才是完全不同的氛圍。
這聲哭號就是剛被弄進屋的晴雨發出的,是被人使勁拍打發出來的,內容當然與初生嬰兒不同:“靠,疼死姑奶奶我了!一個晚上,我竟然出生了兩次!”
隻是沒人聽懂罷了。
一陣忙碌之後,晴雨終於躺到了久違的床上。真別說,這嬰兒床選的還真是地方,晴雨一轉頭就可以看到外麵晴朗的夜空。
寧靜幽深的北方天幕上,還是千年未變的場景:七顆北鬥守衛著一顆北辰,為路途中迷路的人找到回家的路。
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不管世間如何變幻,是滄海,還是桑田,天空永遠是一個樣子,守護自己守護的,等待自己等待的,不疾不徐,不離不棄。
有多久沒有這樣安靜的看過星空了?
前世,她總是懷疑自己有人格分裂:人前的她是鈺的女朋友,雖口不能言,卻受著天底下最甜蜜的嗬護;人後的她,戴上麵具,便化身死神的使者,帶領飛鳳幫的姐妹成就刀尖上的舞蹈,一點一點,為自己的家人報仇。
那時的她始終活在矛盾和痛苦之中,一邊是對鈺的愛和愧疚,一邊又是父母家人的血海深仇。
她不怕死,因為她本應就是個死人,是無數人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她的生存,她活著就是為了報仇。從她決定重整飛鳳幫,踏上複仇之路開始,她便沒將自己再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
本來,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但卻橫生了鈺,這個變數,她沒料到自己到最後真的愛上了他,也沒料到他真的會為自己擋下那一槍。
鈺是個真正活在陽光中的人,他真誠,熱情,善良,他全身上下都散發出的陽光氣息,灼傷了長期在黑暗中生存的晴雨,也讓她就像被關在暗室中的人迷戀天窗一樣,迷戀上了他。
可最終,她還是傷害了他,虧欠了他,害死了他……
他現在在哪裏?也投胎了嗎?自己跟他的來世之約,還能實現嗎……
今生的自己,又是這麼個特殊的身份,看來自己想要平淡度日的夢想,還是實現不了。
她早已厭倦了那種時時擔心被殺,又時時算計殺別人的生活,那中生活是種折磨,靈魂分裂的折磨,她不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