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一過,年關將近。我媽的身體越來越差,我爸爸經常陪她去醫院,班都沒法上了,回家後時常呆在一個角落默默歎氣。我要是有很多錢該多好啊,直接養個大夫在我們家……金龍的計劃一直在實施當中,他來找過我幾次,告訴我其實洪武飯店裏沒有什麼保險櫃,是一個用鐵皮包著的大箱子,裏麵確實有不少錢。洪武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在飯店幾乎見不著他。周五還那樣,整天在店裏喝酒,喝完了就去那個房間躺著,有時一躺就是一天。他沒閑著跟周五聯絡感情,可是周五不太理他,也許是因為他曾經搶過他的原因吧。金龍說,管不了那麼多了,幹脆哪天直接綁了他,拿錢走人。我猶豫了很久,始終拿不定主意。我知道那是犯法的,不管成功與否,這都是搶劫罪。王東也在催我,他說,不大膽不贏杏核,拚一次吧。我總是不說話,盡管我把怎樣實施行動在腦海裏過了好幾遍,甚至連套頭的絲襪都準備好了,還是不敢下最後的決心。
元旦的那天清晨,我在小黃樓的樓下見到了楊波,她站在風裏,表情異樣地看著我。
我的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因為在此之前我分析過好多次,她一定會在不遠的將來屬於我。
我口氣淡然地問:“你不去上學,站在這裏等什麼?”
她的口氣同樣平靜:“等你。”
我笑了笑:“等我?你怎麼會知道我要來?”
楊波站著不動,依舊靜靜地看我:“你每天都從這裏經過。”我笑道:“等我發財了,就不從這裏走了。我要買一輛大摩托,從我家直接騎著去上班。”楊波說:“我知道今天你們放假,可是我也知道你肯定還會從這裏走。”她可真是把我給研究透了,是啊,我已經養成了每天從這裏走一趟的習慣,隻要天上沒下刀子我就會經過這裏,原因不十分清楚,潛意識裏有每天都見到她一次的意思……我張張嘴沒有說話,不知道應該說點兒什麼。楊波眯著眼睛看了我好久,靠前一步,像是在喃喃:“夏天的時候,你說要請我吃飯,半年了你也沒請我……”我捏了捏褲兜裏的幾塊皺巴巴的鈔票,尷尬地笑:“要不咱們就去寶寶餐廳吃油條?”楊波終於綻開了笑臉:“好啊,我想去。”手裏捏著的一塊錢被我猛地戳了一個洞。
走在路上,我問楊波:“警察還去找過你嗎?”
楊波說:“找過,還是問那個叫芥菜頭的都對我做過什麼,我如實對他們說了。”
我說:“那麼他都對你做過什麼?”
楊波說:“他摸我,開始的時候還老實,後來就摸我屁股……張寬,為什麼你早不出現?你的心裏沒有我。”我的心忽然就堵得厲害,這叫什麼話?我出現,你喜歡?你給過我機會沒有?又在心裏罵了芥菜頭幾遍,這******算個什麼玩意兒嘛,家冠應該砍死他!家冠砍人的當天就從派出所出來了,直接去淑芬的理發店找到了我,沒等開口,就被我劈頭砸了一板凳。他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直喊冤枉,二哥,我幫你出氣你還打我呀?我說,我需要你幫助嗎?你******什麼級別?家冠還想強嘴,被王東用大頭棉鞋踢得頭破血流。最後我讓他滾蛋,告訴他以後我的事情他少攙和。家冠摔門走了,一句話也沒說。我感覺這小子開始記我的仇了,一時很煩躁,真想去找我哥攤牌,對他說,把家冠這個惹事的祖宗開除“下街籍”。
過了幾天,我在寶寶餐廳遇見了唐向東,他在跟我哥喝茶,兩人談得眉飛色舞。我哥在講一個笑話,說他們下鄉的那個村有個女知青到奶牛場幫人擠奶,人家一擠就是一大桶,她卻隻擠出了一酒盅,最後明白了,原來她擠的是頭公牛,擠的地方也不對。林寶寶撇著嘴巴插話說,那是假的,反正我沒聽說這事兒。我趁熱鬧加入進去,閑聊了幾句,唐向東說,王八家的那個孩子其實挺正義的,類似芥菜頭這種“汙爛”就應該教訓教訓他,就是挨了砍,我們也得處理他,已經上報市勞動教養委員會了,給他報了三年。我說,應該讓他接受教訓,當時看那個架勢,我還以為你們要拘留家冠呢。唐向東說,按說他把人砍成那樣是應該拘留的,一調查事情的原委,我提議放了他,盡管他采取的方式有些過激,可是我們不能助長芥菜頭那種歪風邪氣。我說,楊波的爸爸是法官……沒等我說明白意思,唐向東就打斷了我,與那個沒有關係,別亂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