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幽聽得目瞪口呆,沒想到看一個奏折,應該回複什麼,如何回複,竟然還有這樣大的講究?不過捫心自問,她也不過是個初進職場的小菜鳥,上層之間的處理,她知道的原也不多。處理一個公司尚且需要抽絲剝繭,更何況處理一個國家,比自己想象中要複雜的多吧。
她認命的點了點頭,決定還是按照趙雍所說的方法做。然而就在此時,趙雍卻朝她伸出了手,“去將那些有急事的奏折先抽出來。”
“哎?”沈思幽張了張嘴,剛才不是還說,要先批閱那些位居高位之人的奏折麼?
趙雍有幾分不悅的皺眉,沈思幽也不敢多說什麼,連忙將方才搜尋出來的奏折都遞過來。看著伏在案桌上批閱奏折的趙雍,沈思幽的嘴角也不由上揚,露出了一縷淡淡的笑意。
看來……也並不是個不管百姓死活的君主啊。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比起秦王來,他更是適合成為一個君主麼?
和趙雍忙活到了差不多半夜,分類奏折並不是件麻煩的事,差不多很快就做好了。隻是趙雍批閱完之後,沈思幽還要繼續將奏章再次分批放好,趙雍的工作沒有做完,沈思幽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
見禦書房裏反正沒人,沈思幽便用手撐著下巴,伏在桌子上差不多都快要睡著了。
等沈思幽醒來的時候,趙雍此刻似乎也已經睡著了,毛筆擱置在筆架上,奏折胡亂放在一塊兒。比起單純的分類,如何處理這些奏折,分析這些隻言片語中所透露出來的訊息,顯然是一件更加勞心勞力的事。
沈思幽輕手輕腳將那些散落在桌麵上的奏折都收拾了起來,此刻夜色已深,就連外頭的宮女內監似乎都已經睡去了。
沒有趙雍的命令,誰都不敢混進來,就連方才送宵夜的宮女都一直低著頭,謹小慎微的模樣。即便是對著身邊的人都這樣不信任,會讓自己看奏折,也是因為手中握著把柄的緣故吧?
思幽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她低下頭看著沉睡中的趙雍。對方的皮膚潔白,即便因為過於困倦而昏睡了過去,但鼻息也還是清淺的。那是自幼養尊處優的高貴,才能在無論任何時候,都有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風儀和禮教。
原本沉睡著的男子霍然睜開了眼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凝視著沈思幽,原本還有些出神的女子嚇了一跳,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微笑,“皇……皇上。”
趙雍抬起手揉了揉眉間,臉上的疲倦之色漸漸退去,“什麼時辰了?”
“好像是……亥時了。”沈思幽也不太確定,隻是銅壺滴漏,點點滴滴,方才自己醒來的時候看了一眼,應該是到了亥時才對。
趙雍看著手邊擺放整齊的奏折,目光微微一怔,抬起頭看著站在身邊的沈思幽,“這是你收拾的?”
“嗯,你方才睡著了,所以我就收了一下。不過你放心,後麵的批語我都沒有看。”沈思幽連忙說道,趙雍似乎並不喜歡別人看他的奏折,所以沈思幽也隻是小心翼翼看了前麵幾張,後麵朱紅批閱的筆記,她都不會主動去翻開。
趙雍笑了一聲,看著一邊唯唯諾諾的女子,心中不自覺竟然柔和了起來,“我知道,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沈思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伏在桌子上睡了半天,此刻早已經覺得雙手發麻,連忙晃了一圈手臂,見趙雍正看著自己,這才中規中矩的又行了一禮,轉身便離去了。
倒是趙雍自己怔了怔,除了泉方之外,他似乎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麵前說過“我”這個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那個剛剛登基的皇帝對著伺候自己的宮女用了這個自稱,第二天,宮女就被生生杖斃了。
皇叔的臉上還含著陰冷的神情,一字一句對著年幼的趙雍說,皇上便是皇上,萬乘之尊,怎麼能和一個尋常的宮婢你我相稱?
那個時候沒有任何人敢站在他身邊,人人稱是,那個宮女僅僅因為自己一句話,就被無辜牽累,折損了性命。
到了後來,他漸漸習慣了朕這個稱呼,也漸漸習慣了和所有人保持著不一樣的距離。除了泉方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讓他有這一瞬間脫口而出的輕鬆?
然而等到趙雍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子,此刻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沈思幽走在皇宮裏一路甩著胳膊,或許真是在神廟裏好吃懶做習慣了,竟然才做了半天事整個人就懶散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