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幽遲疑了一下,這才緩緩說道:“昨日在禦書房,皇上曾經想要傳召過曾太醫。”
從昨天趙雍的表現來看,這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想必在他心裏應該也是一個可以仰仗依靠的人。否則小陸子說出曾太醫回府之後,趙雍也不會立刻將此事壓了下去。
所以隻是有片刻的遲疑,思幽還是決定將昨天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將夜倒不覺得什麼,反倒是曾鴻飛滿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皇上這幾日也覺得神思困倦,看來事情便不是巧合了。”
思幽拚命點頭,她自然巴不得這件事受到重視,早日將幕後真凶給抓出來。
“可惜這沉水香裏的東西,我卻瞧不出什麼名堂來,就算要尋找解藥,恐怕也要幾日之後了。”曾鴻飛把玩著手中的油紙包,眼中露出一抹憂慮之色。
“那怎麼辦?”將夜追問道,他擔心思幽的身體,自然著急。
曾鴻飛將手中的紙包放進懷裏,寬慰道:“你放心,此事既然事關皇上龍體,我自然會竭盡全力。現在我要去為皇上請脈,回來之後自然會鑽研此藥,一有消息,我便會通知你。”
剛才還醉醺醺的曾鴻飛此刻像是陡然清醒了過來,手忙腳亂的手勢好自己的藥箱便出門了。從思幽身前衝過去的時候,她都聞到了對方身上傳來的淡淡酒氣。
這樣直接衝進皇帝跟前,真的不會被侍衛攔下來麼?沈思幽隻覺得自己額頭上都出現了三條黑線,這樣一個人趙雍都敢大膽啟用,她倒真是有些佩服起對方來了。
將夜也有些無奈,不過鴻飛說的沒錯,他畢竟是皇帝的禦醫,既然皇帝身體有恙,他自然要立刻趕過去了。現在藥包已經交給了對方,期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
思幽倒是覺得有些不對頭,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這才轉頭看向將夜,有幾分困惑的樣子,“如果我吸了那些沉水香,會不會在身體裏有什麼毒素之類的?”
“這……”將夜怔了怔,一時間也回答不上來。
他的醫術其實隻是紙上談兵,雖然有豐富的醫理知識,但畢竟沒有真切的為別人診脈過。藥物是否會有殘留的毒性,要用銀針刺過才知道。
“那就刺刺看。”思幽咬了咬牙,好看的眸子裏閃過一縷堅毅。
“方才鴻飛並沒有說什麼,可見應該沒有問題,怎麼,你可是覺得不舒服?”將夜環顧了四周,果然看見有一個針寶,他伸手取過來,麵上卻有些犯難。
他從來沒有為人銀針試毒過,萬一出了差池,該如何是好?
“就是他什麼都沒說我才覺得奇怪。”思幽回答,“你想想看,要是這裏麵的藥物沒有什麼毒害,這位曾太醫為何會如此焦灼,立刻趕往趙雍那兒為他診脈?趙雍心機深沉,他手下的大夫也不可輕信,你還是為我試試看,我也比較放心。”
看著思幽有些惶然的模樣,將夜忽然覺得心中輕輕一痛。
自從認識思幽以來,她似乎就一直是沒心沒肺的模樣,乍看上去有些笨笨的。但是這麼久以來,無論發生了什麼麻煩,她其實都沒有真的害怕過。這個看上去有些古怪的女子,一直在用自己小小的韌性和堅持,親手去解決所有的麻煩。
這似乎是第一次,她露出這種害怕的神情。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其實她也一樣是會害怕的吧。隻是無論如何,都強忍著不肯告訴任何人罷了。
將夜輕輕歎了一聲,從中拈出了一根細細的銀針,“如果這沉水香裏的東西當真對你的身體有害,那麼銀針抽出來的時候,尖端就會變黑,否則就沒有異樣。隻是這過程有些痛,你……”
思幽笑了一聲,看來玲兒說的沒錯,好像自己一心想著要保護他們,其實在他們眼裏,自己好像也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
她將自己的衣袖撩了起來,“我不怕痛的,以前打針很怕痛,後來慢慢也就不痛了。人其實長大了,以前忍受不了的事,慢慢也就受下來了。”思幽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似的,眼中有淡淡的笑意。
將夜抿著好看的嘴唇,有一刹那的恍惚。這句話,自己的師父好像也對著自己說過。
“師父不可能永遠陪在你的身邊,我會慢慢老去,然後死亡,到了那個時候,你就離開神廟好了。天地之大,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生離死別也好,悲歡離合也好。人以為自己不能承受的,慢慢也就能受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