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外人看來，這兩人言笑晏晏，恐怕滿是同僚之情，任是誰也猜不出幾句對話裏暗藏的刀槍劍雨。孫林福眉毛動了動，“秦王謬讚，老臣真是愧不敢當。臣鞠躬盡瘁，自然是為皇上死而後已。可是秦王今日在朝堂上好大的威風，不知道是否和老臣一樣，也是為了皇上盡忠？”
秦王有謀逆之心，雖然人人都有這樣的猜測，但是沒有一個人膽敢訴諸口舌。秦王在先帝得了重病的時候就開始大力培植自己的勢力，現在更是權傾天下。但孫林福兩朝屹立不倒，自然有自己的本事，渾然不懼。
“孫大人這番話真是叫本王聽不懂。”趙初陽臉上雲淡風輕，仿佛全然聽不懂孫林福背後的深意，“我們同朝，自然都是為皇上盡忠。隻不過，孫大人真的對皇上是一片忠心麼？”
孫林福咳嗽了一聲，“那是自然。”
“本王看不盡如此吧，你將自己的孫女送進皇宮，不就是希望她能夠生下皇嗣，日後繼承大統麼？”趙初陽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意，“隻可惜還有山陰沈家在呢，咱們的皇上日後真有了長子，可未必會是武莊妃所出。”
“無論是不是老臣的孫女誕育龍兒，老臣都一樣高興。隻要有皇子在，帝位自然便得以順利繼承流轉，而不會引發江山動蕩，秦王殿下以為呢？”孫林福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臉上一點異樣都沒有露出來，忠心耿耿模樣。
“那就好，你有這樣的忠心，無論是本王還是皇上，都一樣覺得高興。”秦王頷首說道，不置可否。
“隻可惜我那個侄子，能夠仰仗的，也隻有你了。”最後一句話輕如薄霧，卻像是匕首般刺進了孫福林的心口。
等他想要反駁的時候，秦王已經拂袖遠去了。孫林福冷笑了幾聲，然而心中的憂慮還是漫了上來。秦王說的沒錯，他一心扶持趙雍，不就是存了這樣的心思麼，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生下長子，到了那個時候山陰沈家那群人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自己的孫女將會名正言順的成為皇後，而孫家的榮耀，就算在自己死去之後也不會枯竭。孫林福或許是因為站的久了，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年紀漸漸大了，他到底還能活多久呢？必須要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為整個家族的未來謀略周全啊！
原本和藹的宰輔麵容漸漸銳利起來，就像是一匹衰老的狼，雖然體格已經不如從前健壯，卻還是保留著狼的血性和智慧！
一場波瀾壯闊的政治鬥爭，此刻不過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已。皇帝也好，秦王也好，甚至就算是自己也罷……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孫林福笑了起來，一步步往金殿外等候的青色轎簾走去。而夕陽西下，卻將他垂垂老去的身影拉的極長。
“內務府說並沒有什麼異樣啊，這些沉水香並不是什麼名貴之物，隻不過宮中除了兩位妃嬪之外，旁的地方也不允許用香料，而你身份特殊，所以就將沉水香送來，倒也是合情合理。”此刻斜陽漸落，將夜伸手揉一揉鼻子，隻覺得鼻頭發癢。
他今天已經嗅了一天的香粉味，隻覺得自己的鼻子都快要麻木了，卻還是沒有找到什麼有異之物。
思幽所用的沉水香，看來是在內務府之外就已經被人掉包了。可是內務府去分送香料的宮女一共有三個人，其中隻有一個在當值，還有兩個恰巧輪班休息。
因為找不到合理的借口，自然也沒辦法將要這兩個人前來對質詢問。正因如此，他們才會在內務府逗留那麼久。
沈思幽也有些無精打采，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很快就可以查出些蛛絲馬跡，但是誰曾想一點用都沒有。不過……倒也不是毫無用處吧。至少可以確定，內務府庫藏的那些香料沒有問題，必然是送來給自己的時候被人動了手腳。
“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去找那兩個宮女如何？”思幽的眼睛一亮，撇了撇嘴，“她們兩個在香料裏動了手腳的嫌疑最大，自然找她們詢問是最容易的。”
“話雖如此，但是皇宮之大，你要去哪裏招人？”將夜無奈的搖了搖頭，“而且皇帝的意思，明顯就是不想大動幹戈，如果在宮裏鬧出什麼動靜來，恐怕他未必會出手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