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她是奉召前來?”趙雍將手中的毛筆擱在了筆架上,“朕並沒有傳召她。”
小陸子的臉頓時變得慘白一片,他伺候皇帝的時日已久,越發知道自己的主子有多麼通恨奴才欺上瞞下,他頓時重重磕頭,額頭上已經有了紅腫印記,“是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趙雍無奈的歎了口氣,走出書桌後身手按住了小陸子的肩膀,“罷了,你這顆頭朕留著還有用,別動不動就說自己該死。”
“多謝皇上!”小陸子這才顫顫巍巍站了起來,見趙雍麵色凝重,“那……奴才是否要去太醫院請一位太醫去看看你聖女?”
“不必了。”趙雍垂下了眼簾,似乎是在掩飾著突如其來的情緒。她昨天來了禦書房,這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為何沒有進來呢?
是因為聽見自己和鴻飛說的那番話了吧,所以才會對他心生不滿。
趙雍的心裏忽然有了一股很奇怪的情緒,那個說話大大咧咧的女子,既沒有半點世家女子該有的貴氣和風度,甚至連身為女子該有的矜持都沒有,然而想起對方開懷大笑露出一口潔白牙齒的模樣,他似乎,也並沒有那麼討厭這個不守規矩的女子。
趙雍的目光有幾分煩躁,他不喜歡自己的心思混亂,像是被另一個人操縱了。
小陸子越發戰戰兢兢不敢說話,隻好垂手站在一旁。趙雍坐在椅子上轉動著手中的紙鎮,片刻後才站起身來,“朕想去外頭走走。”
小陸子有些詫異,自己這位主子可很少有不在禦書房看奏折的時候,今日怎麼想著要出去散心了,難道……是因為聖女?
不過這種話,小陸子自然是沒有膽量去問趙雍,隻好小心翼翼的說,“那麼,皇上起駕何處?”
趙雍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拘去哪裏,就隨處走走,也不要驚動了人,朕不想後頭一群人跟著,看著便掃興。”
這倒是趙雍的性格,他不是喜歡鋪張的皇帝,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多。既然主子想要出去散心,小陸子自然連連應是。門口守護的侍衛似乎想要跟上來,不過小陸子卻暗中擺了擺手,對方便頓住了腳步。
趙雍的腳步很快,他似乎很少有時間從禦書房裏走出來,好好欣賞皇宮內的景象。不,大概是因為在皇宮裏住了太久,他對這個地方已經有一種本能的厭惡了吧。
小陸子跟在後頭氣喘籲籲,實在不知道自家的主子究竟是怎麼了。然而還沒走多久,天邊忽然傳來了滾滾的悶雷聲,小陸子這才湊近趙雍道:“皇上……似乎要下雨了,皇上保重龍體,還是先回去吧。”
要下雨了麼……趙雍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抬頭看向陰沉沉的天空,那景象,仿佛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對了,沈思幽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不也是在這樣的天氣裏麼。
雷聲轟鳴滾滾,她就在一束金光裏從天而降,然後重重跌在了神壇上。趙雍想起當天的畫麵,嘴角流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真是個……冒失的女子啊。然而那笑容僵在嘴角,就看見有淅淅瀝瀝的雨飄落下來,小陸子嚇了一跳,連忙將隨身帶著的一見狐皮大氅抖開來,四周望了望,“前頭有一個涼亭,還請皇上先去避雨,奴才這就去找人抬來龍輦。”
趙雍點了點頭,他現在並不想回去,隻是想在外頭靜靜站一會兒。或許是因為立秋的緣故,晚來風急,涼爽的風吹動細雨,竟然讓人有幾分神清氣爽起來。
他信步往涼亭之中走去,就在不遠處,似乎是麗貴妃的寢宮了。對那個雖然張揚,卻也還是真性情的女子,趙雍心中也不是不愧疚的。
正想往麗貴妃的宮殿走去,男子卻忽然頓住了腳步,隻見一條羊腸小道上堆滿了碎碎的石子,似乎是有什麼人故意扔在那兒的。
宮中鋪地的都是六棱石子,六棱石子防滑,若是摻雜了這些碎石頭,抬轎的轎夫恐怕便很容易將肩輿從肩膀上摔下去。
什麼人會如此不小心,他微微蹙眉,心中卻有了幾分好奇,因為那石子跌落在地的軌跡,似乎是有人躲在草叢後的假山之中,故意丟出來似的。
“什麼人躲在裏麵?”果然,還沒走幾步,就看見一截衣袖露在假山後,趙雍頓時厲聲嗬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