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莊。孤山。衡陽。(2 / 2)

家裏米缸都是空的,她跑出去自然是為了混吃混喝,所以,追還是不追,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江月明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捏著鼻子把寡淡無味的粥灌進肚子,決定先去釣幾條魚改善生活,再剪好所有囍字和窗花,做好成親前的一切準備……他無奈地搖頭,不知該不該可憐一下自己,哪怕是結婚這麼大的事情,這個家裏還是誰也指望不上,隻能自力更生。

江邊的早晨總是比別處要來得晚,因為帶著迷蒙霧氣,整個孤山鎮乃至衡陽城都慵懶起來,該開門的總是想拖一小會,要上貨的也喜歡就著清甜的江風打個盹,順便在清早開張的茶棚粥鋪米粉館子裏混個肚兒圓。

江港街還沒有什麼人,青石板路上洗得幹幹淨淨,光芒閃閃,春風酒莊的幌子隨著威風飄搖,在霧氣裏格外招眼。

叮鈴鈴……一輛單車橫衝直撞而來,車上的唐東安穿著一身花西裝,衣襟敞開,頭發飛揚,笑容燦爛。

哪裏有唐家這位外號“紅漆馬桶”的三少爺在,哪裏的動靜就小不了。寥寥無幾的路人生怕招惹這尊瘟神,紛紛閃避,除了情竇未開的小姑娘衝著這身好皮囊一雙眼睛全黏了上去,老老少少皆是滿臉不屑或者滿麵怒容。

春風酒莊空無一人,高高的櫃台後,貴為衡陽木業聯合會副會長和孤山商會會長的唐平南竟然在親自記賬,不過,這個賬目算起來可不甚愉快,每一筆下去眉頭就糾結一分,每列出一筆賬目怒火就高漲一分。

“劉叔,趕快……”唐東安一頭撲進來,赫然發現人不對,頓時呆住了,“爸爸……怎麼是你……”

唐平南冷冷道:“劉先生已經辭職不幹了,他說伺候不起你這大爺。”

“他怎麼能這麼說話!”唐東安一巴掌拍在櫃上,憤憤不平。

唐平南怒極反笑,“唐東安,今年花了多少錢,你心裏有數嗎?”

唐東安察覺出危險,悄然退後,發現身後堵著兩個五大三粗的夥計,大驚失色,“爸爸,你想幹嘛!”

唐平南冷冷道:“不說清楚這些錢用在哪,今天你別想出門!”

唐東安舉手投降,“我說!我說!”

唐平南拿出賬本拍在櫃台上,“過來!”

唐東安目光賊溜溜瞥了一圈,撓著頭湊上來看賬本,剛一翻開,突然驚叫一聲,將賬本丟向門口一個夥計,趁他去撿迅速逃之夭夭。

巧七和唐平南在望江渡口,可憐巴巴地你看我我看你,半點主意都拿不出來,實在餓得難受,巧七眼珠子一轉,豪氣幹雲揮手,“跟我蹭飯去!”

孤山鎮上歡迎巧七和唐東安的不多,唯二對他們敞開大門的,一個是警察所,巧七的小舅汪爭光在這裏做警察所長,另一個就是小警察趙理的家,為什麼就連巧七的小舅家汪爭光都不歡迎,這還是個未解之謎。

趙理的家在上正街尺八巷9號,唐東安脖子上套著巧七的褡褳,而巧七雙手向後抱著褡褳,拖著唐東安走來。

門上銅環搖晃,一隻手拉開門,聽到動靜,又迅速關上。

巧七伸長脖子叫嚷,“罩子哥……”

趙理從小長得矮矮胖胖,像極了衡陽特產——用長嶺古道中竹海中的竹子做的笊籬,自從巧七叫出這個名字,他的真名漸漸被人遺忘,他不樂意也隻能接受,不過,他在警察所混開之後,人們都要恭恭敬敬叫一聲趙警官,叫罩子的越來越少。

門開了,趙理一身警服,一邊扣扣子一邊走出來,笑嘻嘻道:“餓了吧?想吃什麼?”

“我不餓,一點也不餓。”巧七訕笑連連,肚子咕嚕咕嚕的聲音同時響起。

巧七和唐東安麵麵相覷,巧七一巴掌拍在唐東安肚子上,唐東安委屈極了,指著她肚子嚷,“明明是你!”

趙理哈哈大笑:“去平安碼頭吃碗魚粉,掛我的賬。”

又蹭了頓飽飯,巧七擠出諂媚的笑臉,拔腿就跑,笑聲傳出老遠,“附送一個糯米粑粑……”

“糯米粑粑分我半個!”唐東安揮舞著雙手緊追,“等等我……”

趙理笑容收斂回頭,已經辭職不做的唐家賬房劉先生探頭出來,四處看了看,確定那兩個都跑了,這才小心翼翼道:“趙兄弟,這錢……”

趙理轉眼就變了張冷臉,“唐家這活寶賬都算不清楚,這筆錢全栽給他也不怕。”

劉先生嘿嘿一笑,“汪所長那……要不要打點一下?”

“那當然,汪所長向來要大頭,不過,看在您德高望重,就跟汪所長一樣拿四成吧,我賺點辛苦費就成了。”趙理看他笑容僵在臉上,正了正帽子,淡淡一笑,“劉先生,這麼一大筆錢,你不會舍不得吧?”

劉先生強笑,抱拳道:“不敢不敢,那就告辭了!”

趙理也客客氣氣抱拳,“不送!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