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熱,頭部特別昏懵,滿桌上亂攤些稿紙,好像亂麻般縱橫著,心裏煩燥,丟下筆隻管歎氣!唉,那裏去找一些解暑湯潤潤我幹枯了的喉和心。

門外電鈴一陣緊似一陣的狂吼道。“什麼人呢?”我低聲問著。

老王已出去開門了,兩位女客站在門外問道:“某人在家嗎?”老王“哦”了一聲道:“等我上樓去看看。”

這來客的聲音好廝熟,不由自主的我狂奔下樓去,一個中等身材,三十多歲年紀的女人,見了我,跑近前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道:“嗬!沙,多年不見了”

“喂,你是碧波呀?!太不像了,假使在街上碰到,我一定不認得了。你以前多瘦小而且皮膚那樣白晰,現在簡直換了模樣,莫非幾年的法國麵包,把你吃得又黑又胖嗎?”

“哈哈”一陣大笑在我們中間震蕩起來!

另外一個女人,身段比較矮小,她的名字叫肖蓮,是一個奇怪的女士,平生最討厭男人,每次遇見人們和她談到男女問題時,她總是皺皺眉,悄悄的躲過,因此到現在——三十多歲了——而還是一個獨身主義者。

我把這兩位女客請到書房裏坐下,碧波一直走到我的書案前,看了那一批橫縱散漫的稿紙說道:“你又在創作嗎?……唉!你真算可以,這樣熱的天,還隻管這樣賣勁,我真佩服你了!”

“那裏的話,我並不是賣勁,實在這長日無法消遣,胡亂寫幾行玩玩。”

“唉!說到寫文章,我真有些絕望,近來一些煙絲披裏純都沒有,想寫竟一個字也寫不出……喂,沙,你到底教教我,怎樣可以得到一些靈感呢?”

“碧波你真是問道於盲了!我一切都不懂,……那時髦的‘煙絲披裏純’,我更莫明其妙是什麼玩意兒!”

“口哀,你不要挖苦老朋友了……我隻問你,你的腦汁怎麼絞不盡,十年來繼續你的創作生涯?”

“這真有些悲哀,這些絞不盡的腦汁,都是從靈魂的創傷中所流出來的血汁呀。”我默然的說。

“沙!我相信這是實話,一個作家常常為文藝把生活來冒險,你能大無畏冒各種險,當然你生命的淵泉,永無枯竭的時候,可惜我是時代的落伍者——一個說新不新說舊不舊的人。所以我的一生,也隻好這樣灰色的過去。”

碧波的一段話使我聯想起一件事:

在春天的一個下午,我被兩位朋友邀到“一品香”吃飯,在那裏遇到幾個昔年的同學,其中一個名叫秀林同學——她是法國的教育學博士,同碧波一同到法國去的,最近一年她不曾聽到碧波的消息,她非常關心,在我們散席的時候,她約我到窗子前低聲問道:“你知道碧波的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