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回答。

“真奇怪,上海的許多朋友都不知道她的消息,有人傳她因為婚姻不滿意,失蹤了!”她說。

“什麼意思呢?我對於她婚後的生活,簡直什麼都不清楚,她究竟嫁了怎樣一個人?”我問。

“一個工程師,……永遠不知道感情是什麼的一個冷澀的男人。”

“為什麼她要嫁給他?”

“他們從幼年的時候就定了婚。”她說。

“那更不成理由,幼年定了婚,難道性情不合不能解除婚約嗎?

……她本身還是一個留學生!”

“當然,你的話是對的,不過碧波到底不是現代的新女性,有著因循苟安的惰性,所以就勉勉強強結了婚,……”

“那麼她覺得苦惱嗎?”

“當然,——聽說她要提出離婚呢!”

“很好——到底她還是不平凡……”

我回憶到以前關於碧波離婚的問題,不知下文究竟如何,在我沉思以後便問道:

“碧波,聽說你同你的丈夫離了婚。是嗎?”

“哦,誰告訴你的?”

“我聽許多朋友都這樣說。……你們夫婦間思想趣味都合不來……”

“的確我們結婚七八年來,從來談不到思想趣味上麵去,偶爾把話鋒轉到這上麵,立刻就要起衝突……不過離婚卻沒有實現。”

“那是什麼緣故?”

“我已經三十多歲的人了,好歹再混一二十年也就要死的,何必再生什麼枝節呢……而且這些男人們,夠得上談趣味思想的也就少,女人沒有脫離作機器和玩具的時代以前,女人永得不到幸福的。……所以我也懶了,隻算我不曾結婚,一個人東飄西蕩的混日子,有時回來看看他,大家客客氣氣住幾天,也還罷了!”

“是的,你的主張很中正和平,不過這樣生活下去,你將被懶散所危害,為什麼不肯再擊起些生命的波浪呢!”

“唉,我沒有勇氣!……”

“天下一切含著眼淚委屈求全的女人,都隻是沒有勇氣!”我心裏深深的感覺著。但是,我看了碧波那頹唐的神情,我又不忍再去撩撥她。我們沉默著,直到肖蓮從樓上下來道:“你們的話談完了吧,時候不早,我們該走了。”碧波這才歎了一口氣道:“再會吧,我希望最後能從你那裏得到些勇氣!”

我隻握住她的手,含著淒涼的微笑,送她出了大門。當我回到案旁,我提起筆在稿紙上寫了“碧波”兩個字,我的心被紊亂的思緒所困攪。我的靈海裏湧起來一股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