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失去了所有知覺,你感覺在不停地下墜,你看見的懸崖或者樓頂,那裏站著你最想見最疼愛的人,他看著你的頭發和衣角向上翻動,他看見你眼睛裏的恐慌和憤怒,他朝你微微笑,然後一把拉下帷幕,隔絕了你所存在的這個世界。
你是不是已經聽見了雲層上空的哭泣。你是不是終於願意看我輕盈的裙角。你是不是已經感受到溫暖如春的大地,沒有寒冷和炙熱。你是不是已經站在了天邊的彩虹橋上看到時間以磅礴的氣勢席卷了我們的青春,寸草不生,片甲不留。你是不是已經在夢的裏麵找尋到了無解之謎的答案,正在回家的路上,正要回來告訴我你已經能夠描繪出蒼老的顏色。
我卻站在這條紅色河流的岸邊,不敢上船搖起槳向你駛去。血紅色的河水如同地獄裏滾燙的岩漿,我怕我等不及去到你的方向就徹底消失在這裏。我不知道這條河流的源頭在哪裏,我聞到熟悉的味道,好像你手腕處溫暖液體的味道。我害怕而不受控製地低下頭,看見倒映在河麵上的你的臉,你朝我溫柔地笑,朝我伸出手,對我說,跟我走,我帶你去隻有幸福和快樂的地方。我茫然地看著你漸漸模糊的臉,想去握住你蒼白的手指,但是我突然尖叫著向後退,因為我看見你對著鏡子褪去衣服,拿著刀一點點剜去身體上的皮膚,肉,我看見你拿起它們遞給我,淒冷而絕望的聲音,撕心裂肺,你天真而哀怨地對我說:我的全部都給你,拿著啊,你看我把我的全部都給你了,你為什麼不收下呢。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看我的血,紅色的,還是熱的,你要不要嚐嚐,這也是我要給你的哦……
付雛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氣般的咳出聲,她用力睜開眼睛,看見剛剛半站起身的劉年,他的臉上滿是疲憊,柔順的頭發就像很久沒洗過一樣。
“小雛,你怎麼樣?”劉年輕柔的聲音不像慰問更多的是安撫。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臉色蒼白如紙。
付雛輕輕坐起身發現劉年穿著的還是昨天的那身衣服,她虛弱地眨眨眼,一大顆眼淚滾下來嚇了劉年一跳。劉年急忙抽出一張紙巾擦幹她的臉頰,責備地說:“別哭。醫生說你不能再哭了。再哭還會發燒的。醫生還說你從小體質不好,要不是堅持運動……”
“黎蕞爾呢?”付雛打斷他的話。
穿著白色T恤的男生,他朝眼前的女生靠近了些距離,劉年將付雛輕輕引進自己的懷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星期天的黃昏到了,溫熱如同血液的夕陽在地平線上慢慢沉降。病房裏天花板上的吊扇沉默地轉動,牆麵上的鮮綠色油漆特別刺眼。濃重的悲傷和歉意變成空氣分子在病房裏充斥,每一個角落,每一個縫隙。
一周一次的升旗儀式,天剛蒙蒙亮,國歌和國旗在靜謐的晨曦裏無比肅穆。升完國旗後,是一個男生上台去講國旗致辭。
付雛穿了一件長袖T恤在校服裏,她今天紮起來的馬尾有些淩亂,側麵看過去像會暈倒。神情仍然有點恍惚地站在隊伍的最後麵,她低著頭在發呆。
“嘖嘖,前幾天還好好的人,突然就這麼沒了。”
“是啊,我現在就感覺我身邊怪怪的。”
“不會吧,會不會是傳言啊。”
“傳什麼言,她要是好好的今天怎麼不來學校。”
“我聽說有人親眼看見簡僅僅被撞飛了。太恐怖了。真正不敢相信這事就發生在我們身邊。”
“你們別吵。我爸是交警大隊的,他昨天晚上值班,今天早上一回來就問我我們是不是有個叫簡僅僅的女孩子,他說昨天晚上12點多的時候接到報警電話說是出車禍了,那個人身上的挎包裏有校卡和公交卡,證明她就是咱們班上的簡僅僅。我爸說那場車禍特別慘,卡車的擋風玻璃上全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