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雲層越壓越近,大地和天空連成同樣的壓抑的會灰色,彌漫在空氣裏的絕望變成濕淋淋的心疼,放大的叩門聲回蕩在空蕩蕩樓道裏,昏黃的感應燈明明滅滅。
外麵的世界又開始下起雨,淅淅瀝瀝地不停。
她轉過身踮起腳,猛的一口咬在劉年的肩膀上像隻受傷的小獸,聲音裏滿是嘶啞的憤怒。有著長頭發的女生緊緊拽住劉年的衣領,咬在他肩膀上的力道不斷加大。而劉年隻是皺起眉頭強忍著,他的下巴抵在付雛的頭頂上,抿緊的嘴唇泛起蒼白的顏色。
所有的回憶拚湊起一匹白馬的模樣,時間騎在它的身上到處跋山涉水,而回憶裏產生的悲傷和舊的絕望被留在原地,始終都無法變成溫暖的懷舊相片。
黎蕞爾徹底的消失了,嚴新穎那裏隻接到過一個電話,內容是說黎蕞爾生了很嚴重的病,需要治療和靜養,醫院證明以快遞的方式寄到了年輕班主任的辦公桌上。當付雛拿出手機撥打那個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也查不出歸屬地。劉年也打電話讓譚顯去那張醫院證明上的地址找找看,依舊空手而回,那家醫院是一所精神病療養院,裏麵根本沒有黎蕞爾的病例檔案。
所有的事情好像就此斷了線,而這十幾年來過的生活在黎蕞爾生日那天分割成了斷層。付雛媽媽是小姐,是一切正常人都不會正視的身份,最在乎最相信的好朋友是個惹人疼愛也不折不扣的同性戀,然後講出這些事情的人突然死了,然後,黎蕞爾消失了,付媽媽也消失了,就像恐怖片裏清晰地水滴聲,掉在半空中突然消失了,卻依然可以聽到水滴落地的聲音。
怨聲載道的期末考試終於結束,考完最後一門以後是班會。嚴新穎在講台上如釋重負地說,語氣誇張帶著些許親切:“哎喲。你們終於考完了,我也考完了。你們感覺考的怎麼樣……”付雛坐在最後一排,偏著腦袋看實驗樓前每天都在生長卻一點生長痕跡都看不出來的榕花樹。
快六月底了,盛夏姑娘穿著薄紗也在抱怨天氣著實太熱。整個城市像是浸泡在滾燙的濃茶裏,每走一步都會大汗淋漓。滿滿校園的榕花香,濃鬱的輕澀味道,樓層低的教室裏也飄進了這種花香。付雛輕輕坐直身體,努力呼吸著她深深喜歡的這種味道。
六月考試月眼看就要過去,明年在這個時候忙碌著的就是自己了,隻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還有一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天早晨醒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拉開窗簾看著天邊升起的太陽,對著虛無問一句。
嗨,付雛,你還活著嗎?
嗯,我還活著。
也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是在房間裏不斷地自己跟自己說話,然後把那個自己當成黎蕞爾或者劉年,想象著扮演他們的角色。
坐在付雛前麵的劉年抬起頭認真地聽著班主任的教導,然後他的同桌表情怪異地遞給他一個楓紅色的信箋,“靠牆那排倒數第三個女生給你的。”劉年看了一眼,拿過來扔進空蕩蕩的桌洞裏,情緒裏沒有一絲起伏,也沒有看那邊的那個女生。
同桌依舊喋喋不休,“喂,兄弟,這學期都要過去了,喜歡你的女生那麼多個,你也不說把哥幾個推銷推銷,真不夠義氣啊。”
“那你拿去吧,我本來就很討厭這種玩意兒。”柔和不失銳利的側臉線條,白皙幹淨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從桌子下麵摸出信箋塞到同桌的桌子裏。語氣裏特意加重了“玩意兒”三個字的音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