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總是開不夠玩笑的上帝(1 / 2)

又開始做夢,側身而躺的瘦弱女生在床上睡著,皺著的眉頭一直沒有展平。

夢裏,校園裏的榕花樹掉光了所有綠色的葉子,一星點的綠色都消失不見,隻有棕色的樹幹和光禿禿的枝椏,上麵站立著的全是榕花花朵,品紅的顏色忽明忽暗。黑色的緞帶纖細地綁在樹上,幾乎每根樹枝上都有,它們整齊有序地排列,細長的黑色緞帶垂吊在樹上,蕭索而充滿蠱惑。

榕花樹像一個閃爍著幽幽光芒的紅色預言球。她不受控製地來到樹下,對著凸顯在地表上的樹根迷糊地說話,說著什麼不明了,聲音斷斷續續聽不清。然後她看見從樹底下緩緩流淌出來的血液,冒著氣泡在腳邊來回徘徊。纖細的黑色緞帶好像顛倒了方向紛紛向上翻起,裹住樹上那一朵朵粉色榕花,從最初的束緊到最後的完全吞噬。本該害怕的她看著眼前的場景卻釋然地笑出聲來。

淒慘零落的樹上已經沒有了一粒花瓣,每一根細緞帶都裹著紅色花朵。付雛慢慢跪在樹前,雙手合十,無比虔誠而空洞地念著:我來了,這就來了……然後榕花樹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一般拚盡全力掙脫束縛,刹那間,紅色像是爆裂一樣衝上雲霄,染紅了整個蒼穹。隻是這紅色,不知是血色還是花色……

付雛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睡著前蓋在肚子上的薄毯早已滑落到了地上。太陽穴兩邊的濕潤不知是眼淚還是汗水。她起了身去打開窗戶,抬起頭,看見頭頂碩大的月亮反射太陽的光,對著自己狐假虎威似的明亮。忘了是什麼時候聽人說的,但是內容是記得的。大概是說如果麵對著月光睡覺的話,就會做噩夢,夢見大片大片的漆黑,而且黑暗的程度也會越來越深。付雛想,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做夢的吧。不過還好,夢見的不是那種黑暗。

總之,夢見什麼都比夢見空茫的一片漆黑好。

暑假的日子就像背英文課本上的單詞,總要多次反複才能記住,這樣炎熱的日子,也要反反複複才能熬過去。在劉年家住了有一個多月了,付雛一般都在吃飯的時候露個麵,其他時間全都悶在房間裏看書、寫字、發呆,也會偶爾陪著劉年推著年邁的姥姥在塵囂漸靜的時候去小區的廣場上走走,有時候會拗不過劉年的邀請和他一起出去買菜。男生總是寵溺地揉揉她的頭頂,連聲音裏也是寵溺,他說:“不行。你不能再悶在房間裏了,再悶就發黴了,在夏天的東西一般保質期都不長的哦。”

依然沒有黎蕞爾的消息。記憶力最愛看的電影,但有時難免突然忘了電影名稱,然後再回過頭去想就要費很大的勁。她就像這樣的電影,隻不過我們並沒有忘記。

最近的一次,劉年壓著付雛攤在書桌上的《我的靈魂騎在紙背上》,故意惡狠狠地要求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付雛失笑又無奈地說好。他們一起站在紅綠燈下等紅燈變綠,然後付雛突然間不顧紅燈的閃爍衝了過去,劉年一陣冷汗也快速跟了上去。等到追上她的時候,聽見她語無倫次地對自己說:“我剛才……好像看……見蕞爾了……真的。她瘦了好多……可是,我一過來她就不見了……劉年,我們再找找,再找找啊……”劉年本想捉著她的肩膀凶她一頓,看見她焦急而恍惚的神情,責備終於還是化成了疼愛。他直直地看著付雛濕潤的眼睛,安慰地告訴她:“小雛,你看錯了。如果真的是她的話她一定會出現的,你們是那麼好的朋友,你應該相信她,也許她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忙。別太擔心,她會回來的,會再回到我們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