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事平,邵安也懶得欣賞考生百態,和高巍一起打道回府了。一路上看高巍還是悶悶不樂的樣子,邵安低聲開解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他畢竟洗清了洪義的冤枉,難道真要他的性命不可?”
“馮徹挑戰我樞密院的權威,罪不容誅。”
邵安冷冷道:“你錯了。挑戰樞密院的權威的,不是馮徹,是李洪輝和徐磊。”
高巍回顧一下事情經過,的確是李洪輝寫的狀子,徐磊敲的鳴冤鼓。馮徹作為大理寺卿,接了狀子,自然要去提人犯審訊。
可李洪輝和徐磊是自己人,高巍怎麼忍心去責怪他們,但這口惡氣他又咽不下去,便發泄在了馮徹的身上。
“我可以不要他的命,但至少得引咎辭官吧。邵相,馮徹的案子,本將希望能看到一個滿意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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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旨,命三司會審科舉舞弊案,命丞相邵安主審馮徹誤判案。兩案齊頭並進,同時審理。這下京城百姓,又有閑談的話題了。
先說科舉舞弊案。邵安到底棋高一著,以自身為誘餌,引出那些藏在暗處的不法者。抓來的人在三司嚴加審訊下,全部認罪畫押。於承平眼見自己的完美計劃就這麼夭折了,心有不甘,便在審問時一個勁的問幕後主謀,想將汙水往邵安身上潑。
邵安做事向來滴水不漏,即使有人供出相府家仆私進貢院,傳遞紙條。可沒想到阿瑞能進貢院送藥,原來是皇帝先前就允許的。至於小紙條,早已全部上交,正好作為一些士子的舞弊證據。
於承平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琢磨著,可以告邵安居心不良,本想受賄,隻因發榜當日發覺士子嘩變,才揪出舞弊之人,以便撇清自己。
雖然這種猜測毫無證據,但邵安也不好解釋清楚。這樣的話,於承平即使扳不倒他,但能在皇帝心裏留下個愛財的印象。所謂誅心,不過如此。
於承平正籌謀著,忽然管家稟報,邵相來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於承平心裏不情不願,麵上還要擺出熱情好客的樣子來。
邵安初入於府,卻是個自來熟。自顧自的坐到主位上,打量著廳內擺設,肆意品評了一番,才步入正題。
“於大人聽說過一首詩嗎,此詩寫得真是好。”邵安陶醉的開始誦讀,“孔方主試副錢神,題義先分富與貧。……”
於承平不知邵安為何要念此詩,聽他讀完後,訕訕笑道:“這詩抨擊科舉,其心可誅,下官認為此詩不好,不好。”
“既然不好,於大人為何要給作者五百兩,把這首詩買下來?”邵安疑惑的盯著於承平,看他瞬間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下官……下官不懂丞相的意思。”
“不懂嗎?看來本官表述不清。既如此,本官再提醒於大人一下。那位詩人姓趙,是個老秀才。唉,這人真是的,不好好去讀聖賢書,倒會寫幾首歪詩抱怨科舉。”邵安饒有興致的看著於承平不斷的擦著汗,繼續說道,“不過寫詩也有寫詩的好處,比如,就遇見於大人這樣的伯樂。五百兩,也不少了。”
“丞相您這是何意?”於承平的聲音有了一絲的絲顫抖。
“人呐,貪財就是不好。要是我,得五百兩早就溜了。可這位趙秀才,不聽於大人的話乖乖回鄉。這不,不幸被本官給找到了。”
於承平見邵安已掌握了人證,還能說什麼呢?他一下子跪倒在地,服軟道:“邵相,下官……下官糊塗,邵相饒下官一回吧。”
邵安歎口氣,“出來做官,都不易。不知為何,大人和本官總有一些誤會。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是、是,都是誤會,誤會一場。”於承平像小狗似的,一個勁的點頭。
“本官也無意為難你,你好好做你的禦史大夫,大家相安無事不好嗎?”
“下官受教,下官知錯了。”於承平見保住了官位,連連向邵安磕頭,激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邵安瞥了眼跪在他腳下的人,從骨子裏看不起他。於承平就像一隻搖尾乞憐的狗,愚蠢又自大。正因如此,留著於承平,總比應付下一位不知底細的禦史大夫要好得多。
科舉案沒有了於承平的搗亂,其後的審訊一帆風順。結案上報後,皇帝手下留情,隻是將舞弊的同考官與考生流放,並未處斬。一場流血化為無形,人人心裏皆鬆了一口氣。
唯有禮部尚書唉聲歎氣,畢竟科舉案中,禮部官員頻頻出事。禮部貪官如此之多,身為禮部尚書,便很有自知之明的上書乞骸骨。皇帝念其年老,不再追究禮部吏治混亂之責,準許他告老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