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科舉風波平息了,最後一場殿試終於安靜的降臨。
邵安身穿紫袍朝服,佩金魚袋,孤身一人站在漢白玉台階之上,從此處可望見奉天殿,也可望見三百名身著青衣的貢士正匆忙疾行。
“邵相安好。”一個沉鬱的聲音在他腦後響起,邵安回頭,見是孫敕在向他拱手施禮。
“你來了。”邵安嘴角含笑,如遇舊友般對孫敕親切的說道。
孫敕行至邵安身側,也同他一樣,眺望著那條通往奉天殿的宮道,“當年,我也是站在這兒,看見你從那處領隊而來。不過短短三年,你已站到了權力的頂巔。”
邵安兀自笑了,踏入這條仕途之路,他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眾人隻看到他一步登天,卻不知那些在安王府、在西北軍營、在黔州度過的歲月。看著遠處惶惶不安的貢士們向奉天殿走去。他想起每個讀書人都是要經曆科舉的,都要從這裏走過,通往未知的前方。
官場,是一方戲台,你方唱罷我登場,不過是宦海沉浮。
人生,是一場輪回,三十年河東河西,敵不過世事無常。
獵獵狂風掀起他的衣擺,邵安抬手緊了緊衣領,從容的向奉天殿走去。
卯時一到,鍾響門開。丞相率先領六部九卿入奉天殿,士子緊隨其後。
皇帝照例來走了個過場,勉勵了士子幾句,隨後擺駕回宮。而邵安邵安作為監考留下,他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一切如三年前一樣,一切又不似三年前那樣。三年前,他是考生;現在,他是考官。
階下的貢士,一個個奮筆疾書,揮灑自如。他們心中或許有著“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的偉大理想;或許有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政治抱負;或許僅是有著“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的卑微心願。
這些希冀,多麼天真而美好。邵安卻在感慨,若等他們踏入仕途,卷入官場之後,這些理想,是否能永恒不滅?
殿試不會落榜,隻定排名,且與會試名次相差無幾。按例,主考官擬定一甲,上報皇帝點看。皇帝對比著三張卷子,笑道:“今年的一甲,個個文采斐然,見識卓越。這預擬的狀元卷,論文采見地,皆無可挑剔。榜眼與探花,一個分析透徹,鞭辟入裏;一個文辭華麗,堪稱錦繡文章。甚妙!就按丞相所擬,著禮部發榜,賜瓊林宴。”
瓊林宴上,三甲拜天子,謝天恩。自先帝時,由於考生及第後,不準對考官稱師門,或自稱門生。於是,所有進士都成了天子門生。
皇帝微笑著受禮,轉頭看了看下座的邵安。所謂天子門生,不過是擔個虛名。唯有邵安,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天子門生。
即使邵安,從來沒喊過皇帝一聲老師,但皇帝當年是真心喜愛他,細心雕琢,力求精致。哪怕在中途,邵安犯過那樣嚴重的失誤,皇帝也不舍得放棄他。
“朝廷科舉,立在選拔人才。朕見今科進士,才華橫溢,可見諸卿有踔絕之能。望卿入仕後能為國為民,鞠躬盡瘁,成棟梁之才。”
眾進士再拜謝恩。
皇帝訓示完畢,示意陳公公宣旨。陳公公打開黃色聖旨,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授一甲第一名丁潭翰林院修撰,賜進士及第。一甲第二名袁冼翰林院編修,賜進士及第。一甲第三名張俞明翰林院編修,賜進士及第。二甲一百一十名,賜進士出身。三甲一百八十七名,賜同進士出身。二甲、三甲分隸諸司觀政,遇缺取用。欽此。”
科考結束後,為了安排這些進士入各司衙門觀政,吏部上下忙的是焦頭爛額。就連吏部尚書彭源平,也是連續幾天忙到天黑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