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姑娘表情複雜的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很鎮定。媽媽端著本是給柳姑娘的茶杯也忘記往她手裏遞了,嘴裏喃喃自語的說:怎麼會倒閉呢?辛辛苦苦半年剛剛把技術掌握了突然出現這種事我真是不甘心!柳姑娘握著小拳頭,一臉的憂鬱。我望了望她們說:現在倒閉對我們來說或許是好事,好在我把當初找他們進的貨養大後都賣給他們了,要是今年中途倒閉我才吃虧呢。媽媽和柳姑娘望了我一眼,臉上還是難過的表情。你的禽舍占用了這麼大的麵積每年是要上繳公糧的(上世紀末本世紀初曾經有這個政策),現在建好放在這裏閑著不是損失啊,我說你這孩子……媽媽焦急的搖了搖頭望著我歎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大媽,這事都怪我,是我當初找上徐楓的,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是這樣啊。柳姑娘難過得幾乎要哭了。媽媽抱著她的肩膀拍了拍說:小柳,大媽不是怪你大媽是說楓兒說話欠考慮。
你們都把心放寬些、讓我再想想別的門路。說著我就走出了家門……你幹嘛去啊?我回頭衝他們笑了笑說:就在附近轉轉。媽媽說的不無道理,雖然是賺了幾個小錢,可是每年要交的費用也不少,最主要的是不能讓建好的禽舍閑著,要想辦法利用好讓它能生出錢來。可是養什麼好呢?再就是單一化的養殖模式早晚要淘汰掉的,必須考慮多元化的養殖模式,比如:綜合養殖。想到綜合養殖我又想起去年在她辦公室向她描繪過的藍圖。這事本來是去年就要幹的,被試點給耽誤了。我站在樹蔭底下仔細的考慮了很久,腦子裏的漸漸的有了個清晰的輪廓,
等我回到屋裏,柳姑娘正在收拾行李。媽媽見我進屋連忙招呼我:楓兒,小柳要走,我怎麼留都留不住,你快過來幫我勸勸她。怎麼你要走啊?徐楓,你的那個試點項目被終止了,我也要回單位去了。哦……媽媽聽她這麼一說也不好再挽留了,你再留下去就把人家的飯碗給砸了。那可是鐵飯碗!再留下來玩兩天吧,去年半年辛苦你了。我對柳姑娘說。不了,我要趕著回單位報到,晚了領導該批評我了。這些工具書留給你,以後可能對你有點幫助;真的對不起,我沒想到是這種結果。給你們添麻煩了!柳姑娘給媽媽鞠了個躬,摘下眼鏡擦了下眼睛,我看得出她是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媽媽伸手出口袋裏掏出個信封放到她的手裏:去年讓你費心了,這是大媽的一點心意,你拿著去買幾件衣服穿。大媽,我不要。我在下麵駐點每個月有工資的。柳姑娘一邊說一邊把信封往媽媽手裏推。工資是工資,這個是大媽給你的零花錢,你一定要收著。我看著她們兩個像打太極拳一樣的推來推去便對柳姑娘說:柳技術員,你就收下吧,你再推讓我媽該不高興了。媽媽也補了一句,你再不拿著大媽真的生氣了。柳姑娘見媽媽話說到這個份上隻好勉強收下,不停的說著謝謝。媽媽拉著她的手說:本想留你多玩幾天的,你要回去忙工作大媽就不挽留你了,那是大事。隻是休息的時候一定要記得回來看看大媽,到時候給你做好吃的。
柳姑娘使勁的點了點頭提著包包往外走,媽媽和通靈貓也跟著送了出來。柳姑娘在去年半年裏已經和通靈貓混得很熟了,這會見貓也出來送她忍不住蹲下身把通靈貓抱在懷裏摸了又摸。通靈貓乖巧的望著她輕柔的叫了幾聲,好像是在挽留她別走。我推著那輛破永久跟了出來伸手接過她的包挎在肩上說:我送送你。這一次她沒有拒絕。還是那條坑坑窪窪的鄉村公路,還是那輛破永久車。在過去的半年裏我用這輛車載著她,載著我的夢想穿梭於家與鎮上不知多少遍。每天的朝夕相處拉近了我們的距離也增加了對彼此的信任,以至於到了後來每次她坐在後麵就總是習慣性的用雙手箍著我的腰,將身體貼在我的背上。路上,車輪壓過的痕跡依稀還在,隻是夢已不在,人也將不在。難道這就是媽媽說的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嗎?那一年我送走了月茹姐姐,今天我又送走了柳姑娘……我靜靜的感受著從她的身上傳遞過來的體溫,無聲的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我們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都沒有開口說話,一直安靜的走到鎮上的車站。她從這裏乘車回縣裏。
我把車停穩,她從後座上下來。我把包遞給她,她沒有接包,隻是靜靜的望著我,我看見她的頭發上掛著一小截枯萎的稻草葉,伸手幫她拿了下來,順手理了下她淩亂的頭發。她就那麼一直呆呆的望著我。你有胡子了!她指著我的下巴說;看來我又老了一歲嘍!我自嘲的說。去縣裏的人還有沒有,趕緊上車,馬上發車了。開車的師傅從窗戶裏伸出腦袋望著四周的人群吆喝著。柳姑娘望著我,嘴角動了動,接過我手裏的包。我走了!說完轉身往車上走去。我目送著她的身影上車,她打開車窗探出腦袋向我揮了揮手。我也抬起手揮了揮,衝她喊道:路上注意安全。汽車啟動了,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我隻看見她望著我不停的向我揮手,我們都忘了說再見。
我騎著車往回走,回想著她剛才看我的眼神,又想起了月茹姐姐那張滿是淚痕的臉。我使勁的晃了晃腦袋,整理了下淩亂的思緒,在腦海裏重新審閱著上午在樹蔭下構思的藍圖。到了家,媽媽正在拆柳姑娘床上的被套。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氣息,那是柳姑娘留下的。媽媽見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摸了摸我的腦袋問:送到哪裏啊?送到車站。她沒叫你去玩啊?媽媽繼續審問我。沒有呢。你怎麼不留住小柳呢?媽媽望著我笑了笑。唉,還是順其自然的好。我往床上一倒,把被子當枕頭,靜靜的想著我的藍圖。媽媽見我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也沒有繼續說話。抱著鋪的蓋的往外走。媽,我們幹我們的老本行吧?我突然說了一句。幹什麼老本行啊,我們的地不是一直種著嗎?我從床上彈起來,拉著著媽媽的手說:我說的老本行是養豬啊養雞啊之類的。你想搞這個啊?媽媽一臉不相信的問我。我找出紙和筆一邊畫一邊跟她講解。最後我補了一句:按照這張圖上的構思我們現在的場地太小了,還要擴大。還要擴大,多少啊?好幾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