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東海比目怪被胡雪兒用土鹽設計戰死。胡雪兒以《神農經》,指導漁民改良鹽堿地,造田種稻。當時的決策今已初見成效,東海郡逐漸呈現一派祥和升平。
越是閑來無事,胡雪兒內心的情愫,恰如三月的江南草長鶯鳴,漸欲飛花飄絮。記憶的箱底那個骨骼俊拔,朗眉星目的少年身影,不經意間,總在她的眉眼心頭跳躍,攪得芳心陣陣躁動與不安。
百無聊賴,隻得駕起九丈紅雲,各處巡察。
一抹靚麗的紅影掠過安夷山,飄飛在茂林修竹的玉屏山上空。
玉蟬,那個一襲綠衫,纖腰約裹的,那個長發垂肩,蛾眉如畫的小姑娘呢?當初一麵,她十指纖纖,輕抹淚痕的樣子,讓人既愛又憐。如今她還好不?
息了九丈紅雲,胡雪兒的婀娜身姿飄然降立在玉屏山坡,沿林間小徑,竹蔭溪邊,一路找來,卻遍尋不見玉蟬的影子。
天空中突然陰雲密布,朔風啾啾。低垂厚重的雲朵,俄而化作鵝毛般的雪花,飄飄揚揚,扯綿裹絮,繼而漫天飛舞,遍地銀白。
胡雪兒芳心失落已極,她踅身返上玉屏山頂,淩冽的朔風飄起她一襲紅妝,颯颯嫋嫋,如冰天雪野之中傲立的一叢紅梅,熱烈芬芳卻帶一絲淡淡的憂傷。
光禿禿的樹幹瞬間裹上一層厚厚的棉絮,楊花飛雪沾染了胡雪兒高高綰起的青絲雲髻。
哎,是誰,讓梅雪成殤?
三年前,那一場大雪之夜,梅園紅樓裏與三寶郎一見鍾情。瞬間凝眸,一夜繾綣溫柔。他的朗眉春動,星目含情,他的青澀懵懂,他的貪婪放肆,一幕幕漫上心扉,又猶恍如昨日。
往事如煙。回憶幽月洞裏大火,撲上三寶郎的刹那一幕,每每勾起她芳心無限的疼痛與懊悔。
如今,你人安好?是否依舊?天下之大,何處立身?一別經年,豈不想煞奴家。她幾乎帶著哭腔,喊了一聲:
“三寶郎,胡雪兒想你,你知道嗎?”
淒切哀婉的嬌哭,穿過漫天飛雪,消匿在浩渺蒼穹,遙無回聲。
胡雪兒紅杉飄逸,極目天邊,心中的苦澀濫觴了雲眉鳳目,晶瑩的淚珠無聲滾落,打濕她胸前一片紅巾。陡覺得周身一陣寒栗。肆虐的雪風,豈解憐香惜玉?無情的朔寒穿透懈怠的道真元氣,直逼得她芳心一陣揪緊。
好大的雪呀!
對了,娘親還好嗎?許久沒有去過紅樓了,娘親日益蒼老,三寶郎又不在家,誰能照顧呢,當初從泰山老母那裏討來的紅樓,說好為她老人家擋風遮寒,安度晚年。那時的承諾呢?
一念及此,胡雪兒決定趁著風雪之夜,再到梅園紅樓探望一次娘親。
她食中二指捏個風字訣,但見一道靚影向著梅園方向,翩然飛去。
前麵就是怒江之濱。
倩影掠過,朔風蕭蕭。胡雪兒驀然一陣無由酸楚,莫名的情素侵染了紅衫下柔弱的嬌軀。
探首俯瞰,隱隱九龍山披上銀色的外裝,像一條長途跋涉之後的巨蟒,臃腫而懶散地靜臥風雪之中。
偶爾有雪雕劃過天際,留下幾聲悠長淒厲的哀鳴。
目力所及,遠遠的山坳下,隱約可見半坡梅林,雪地裏似乎燃起一片篝火,又像晨曦下的海麵,朝霞初升,美麗而壯觀。
此情此境,雲天之上的胡雪兒恍惚回到了多年前,那個初遇三寶郎的月夜雪天。
梅園,漸漸近了。
紅梅花兒開,朵朵似火焰。我有傲雪骨,何懼朔風寒?淵明武陵夢,何如向梅園?梅園,梅園,是誰成就夢中的伊甸?
莫不是夢中吧,紅色的狗狗兒跟著三寶郎,時而在前,時而在後,向著梅園歡快地奔跑。三寶郎不住回頭吆喝,狗狗兒——狗兒——快著點兒——
隻是今夜沒有月色,梅園裏三三兩兩,散掛著猩紅的宮燈,似少女朦朧美目,風雪中搖曳著淒美的光環。 借這燈光的照耀,依稀疏影掩映,斑斑駁駁裏,雪霧靄藹。雪坡下,溪流蜿蜒。聽雪台宛然在目,清麗婉約的《雪梅香》,音韻猶縈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