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承禧殿。
回到林美人跟前的月嫦將在坤寧宮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而後,神色看不出悲喜道:“如今看來,這次任務已經失敗,請美人上路吧。”
林美人躺在榻上沒有應聲,她的眼睛看向頭頂的虛無之境,半晌後方才起身輕聲道:“這麼快啊!月嫦,你說王爺他們若是知道皇上竟然會寵貴妃到這樣的地步,會不會改變計劃?真可笑啊,當初進宮的時候,我還雄心勃勃,認為定能夠將皇上的寵妃取而代之,擺脫這死士的身份,卻不想到頭來,丟了子嗣,都得不到他的心……上路?上路也好,省得待在這深牆宮院裏,費盡心機卻落得厭憎。”她拿起月嫦放在桌上的小瓷瓶,在手裏把玩,“你說,我死了,她們能成功嗎?”
一旁的月嫦無奈地笑了笑:“美人應該知道,作為死士,咱們完不成任務的下場,我想,有了您的前車之鑒,她們會努力做得好些。”
林美人沉默了片刻,問道:“我上路之後,你們是打算出宮還是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先到浣衣局之類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待一兩年,再謀後動。好在那些主子高高在上,豈會記得我們這些奴婢的麵孔,換個裝扮,也就沒人能認出來了,或許將來還有機會幫到她們。”
聽了月嫦的回答,林美人笑了笑:“小心,你們姐妹的樣子,並不像你想的那般平常,尤其你二人在一起的時候,一雙姐妹花,還是很惹眼的。出去一個吧,萬一再失敗,還能活一個。”
月嫦的嘴角咧開一絲苦笑:“進到這宮裏,是咱們自己選的,不完成王爺給的任務,全家性命都不保,哪兒還有什麼活路?做死士最好的結果,是能換種身份重新開始生活,如果能夠完成任務,或許還有可能,失敗了,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若是王爺死了,我們是不是就能得到解脫?”立在一邊,一直沒說話的月娥突然開口問道。
林美人和月嫦均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月嫦喝道:“你亂說什麼?王爺也是你能說的嗎?好大的膽子,你不要命了?”
林美人鎮靜下來:“她不能說,我反正要死了,倒可以說說真話,也不怕被人告密。你們不要想那樣的好事,送進宮裏來的人,都是服了東西的,每個月的十五,要是接不到解藥,就會毒發身亡,除非能夠找到解毒之人,否則永遠都不可能逃離王爺的控製。王爺活著,我們得聽他的,王爺若是死了,隻怕我們死得更快,我先走一步了,以後你們兩個的解藥,就找她們去拿吧。”
她伸了伸手:“你們再侍候我最後一回,把筆墨擺上來,我要寫封遺書,之後你們呈給太後,或許,將來能夠助一助她們。”
咫尺間生死相絕,陰陽隔月缺花飛,手執著鶴頂紅,眼含著別離淚,杯中見血封喉,怎比人心狠毒?今去也,望各自珍重。
慈寧宮裏,太後看到月嫦捧上的遺書,半天不語。
“太後娘娘,太後娘娘——”月嫦泣不成聲,“您要為我家主子做主啊,美人當日聽到皇上的處置,食不下咽,想著無辜冤死的龍嗣,久久垂淚,竟然趁奴婢們不注意,留下這血書,服毒自盡。若不是因為貴妃,我家主子怎麼會紅顏薄命,怎麼會走上絕路啊?”
太後皺了皺眉:“這事皇上已經定了,不必再說。你家主子既然去了,哀家會告知下麵,讓他們以婕妤之份厚葬你家主子,你們姐妹,是想出宮還是留在這宮裏,也都隨你們的意,這點小事,哀家倒能安排。”
月嫦一聽太後不願因此事與皇上發生衝突,雖然這是一早就料到的結果,但她麵上仍然浮現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太後娘娘,貴妃飛揚跋扈到這樣的程度,您還不出手管教嗎?今兒個我家主子會因為她,失了龍嗣還被皇上厭憎,今後誰知會不會輪到其他的妃嬪?說不定,這宮裏頭的貴人們一直懷不上孩子,貴妃就是始作俑者,要不然,怎麼會別人都接二連三出問題,隻有貴妃能夠一次次懷上身孕?太後娘娘,您好好想想,求您了,為林美人申冤啊,這宮裏頭,除了您,誰還能救皇後,救那些個可憐的貴人?”
太後雖然沒有說話,但月嫦覷她的神色,自己的話她已經聽進去了幾分。
果然,皇上的子嗣一直是太後所擔憂的事情,之前會對皇上讓步,默許貴妃禁足安胎,也是顧忌著她肚子裏的龍嗣,無論今兒個太後會不會有什麼舉措,但這顆投到她心海深處的石子所泛起的漣漪,早晚會波及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