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讀唐史,唐太宗曾說‘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唐太宗一世英名,卻因玄武門事件,盡誅長兄皇太子李建成和四弟齊王李元吉,心生內疚,以致到了晚年夜不能寐,要臣子守護才能安睡。臣妾擔心坐實兩位皇叔謀逆之舉動,皇上盛怒之下,會做出像唐太宗當日逞一時之快,卻心生後悔之事。”
“況且,皇上至親至近的皇叔,隻有漢王、趙王兩位,若是他二人勾連,一並起事,皇上將其盡誅,恐天下人誤會,以為皇上是暴虐好殺之君,所以即使查到藩王們與之有勾結之事,皇上還是要從長計議,不能操之過急,更不可牽連過大。”
見朱瞻基沉思不語,孫清揚笑道:“這隻是臣妾的一點愚見,供皇上斟酌。”
朱瞻基卻歎道:“清揚,你為女子,真是可惜了。你若身為男人,定能成為朕的股肱之臣。”
孫清揚橫了他一眼,輕笑道:“若臣妾是男子,如何還能與皇上同床共枕並鴛鴦呢?”
朱瞻基啞然失笑,起身走到孫清揚身後,從身後抱住她道:“對,我身邊不缺得用之人,但像你這般的女子,可隻有一個。再說了,你是女子,我也一樣能和你談政事,更加兩全其美。”
孫清揚拉住朱瞻基放在她肩頭的手問道:“萬一臣妾這一胎還是個女兒呢?皇上會不會嫌棄臣妾?”
“當然不會,你別聽外麵的人胡說,什麼酸兒辣女,看到花樹夢見小魚就要生女兒的話,就算再生個女兒,像你一般的漂亮,我照樣稀罕著。咱們子嗣單薄,就是女兒,一樣也金貴得很,女兒怎麼了?女兒也是我大明朝尊貴的公主,你別胡思亂想。”
說著,他將孫清揚的手握緊:“更何況咱們的女兒,肯定是最聰明、最漂亮的,女兒多了,我們正好挑些好的駙馬,把他們養的好兒子都挑到咱們跟前來,可不比那養兒子的還得意嗎?”
孫清揚“撲哧”笑出聲來:“皇上盡哄臣妾開心!”她收斂了笑意,歎了口氣,“若你我是平常夫妻,當然是再多女兒也不怕,大不了招一個到跟前來養老就是。但您是一國之君,豈能沒有子嗣承繼大統?咱們這宮裏頭不拘男女,都如此單薄,別說母後懸心,就是臣妾,也擔驚受怕,您不知道,當日聽到林美人那一胎掉了,臣妾好幾天都沒睡好,生怕有個磕碰,臣妾肚子裏的這個也會有什麼不測……”
朱瞻基神色一暗,但他怕孫清揚擔心,語氣裏半分也沒有流露出來:“沒關係,若是其他妃嬪生了,一樣能夠養在你的名下,真要是她們也個個都不能生,實在不行,等再過幾年,我年紀大了,就在宗親裏挑一個好的,養在你的膝下,也是一樣的,反正都是我朱氏的子孫,一樣流淌著先祖的血脈。”
“皇上——”孫清揚聽到朱瞻基說的這些話,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
朱瞻基連忙幫她拭淚,安慰她道:“孕中最忌多思多慮,你就好好養著身子,別想這些個事情,你不常說嘛,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何苦讓明天的憂愁壓倒自己呢?你從前最是愛笑了,怎麼懷了這一胎倒愛哭起來,難不成你這肚子裏是個愛哭寶嗎?你要是不開心,我讓淑妃她們多過來陪陪你,再不行,咱們出宮去看看你母親,你很久沒見她了,是不是很想念?”
“臣妾還在禁足呢,就是您今兒個過來,被母後知道了,也少不得一頓勸誡,哪裏還敢去見母親?”
朱瞻基不以為然:“這天下,如今是朕的天下,即使是母後,論到朝綱國禮,也不能當朕的家,頂多咱們小心點,悄悄安排你出宮就是。”
孫清揚心裏一動,半晌,還是搖了搖頭:“如今這宮裏不太平,臣妾還是安分些,等生下肚裏的孩子,再與母親相見也不遲,如今見了,叫她知道臣妾在宮裏的處境,不過是白白讓她也跟著擔心,還是算了吧。臣妾多謝皇上恩寵,這幾個月,就連皇上也要少來長寧宮裏,免得授人以柄。”
朱瞻基把玩她的頭發:“清揚,有的時候,你懂事得叫我心酸,要到什麼時候,你才敢恣意從事,按著自己的性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
孫清揚靠在他的身上:“皇上,能夠得您如此相待,臣妾已經很知足了,惜福感恩才能久長,臣妾所求的,是和皇上您一生一世長長久久,可不想圖一時的痛快,損了福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