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到底沒能說出真相,再加上做證的侍婢和穩婆在朱棣進來後,竟然先後服毒自盡,臨終前,還倒打一耙,說有負我所托。
到了這會兒,我當然明白了,這個兒子究竟是燕王所出還是被換掉的,隻有她吳錦顏才知道真相,我不為自己看錯了人而難過,耳邊隻有朱棣剛剛說我的那個詞轟轟作響。
妒婦!妒婦!
我本便是再剛強不過的人,此刻連哭泣或哀傷的表情都沒有,隻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說道:“吳氏,你以為如此,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
吳錦顏卻止住哭泣,隻看著朱棣緩緩淌下兩行淚,低聲道:“王妃教訓妾身,是應該的,王爺不該如此說王妃,您這般,讓爔兒和妾身,如何在這府裏頭待下去?”
她輕輕柔柔,用她一貫溫柔的語調,講述令他膽戰心驚的猜想:“您說,要是王妃生了氣,妾身和爔兒,還能活得下去嗎?”
她抬起頭,淚滴簌簌而落,身子不停發抖,就像她剛進府時,一般害怕孤單:“王爺長年征戰在外,得罪了王妃,妾身和爔兒在府裏孤孤零零的……妾身……”
朱棣冷下臉,冷笑道:“錦兒一團孩子氣什麼都不知道,王妃就這般對她拿捏?”他拂袖怒道,“竟然讓她怕成這樣!”
我不屑解釋,實際上,到了這會兒,已經無從解釋,沒有證據,縱然我說出真相,也不過被他認為,是陷害於她罷了。
我隻是靜靜站在那兒,沉默以對。
在前所未有的靜默中,隻漸漸聽到心跳如擂鼓,本想用手去撫,抬起的瞬間卻發覺他伸手過來,以為他到底是信我的,以為他會對我如同從前一般寵溺地笑,“本王隻信王妃所言。”
卻被他有些遲疑地推倒在地:“你做了什麼,讓她怕成這樣?”他怒睜雙目,瞪著我氣急敗壞道。
窗外雨聲滴答,如同有把刀擱在我的心頭,我微微閉了閉眼睛,勉強讓眼前所見的更加清晰一點,卻隻覺太陽穴兩邊突突直跳,我不敢相信,又覺得眼前所見再真實不過。
在吳氏百轉鶯啼般的哭泣聲中,他倦怠跌坐床邊,揮手道:“王妃病了,就不要再管府中之事,留在屋中,好好養病。”
雖然僵持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到底還有些夫妻情分在,他隻是命人將我看著,對外聲稱王妃染有小疾,由嬪妾吳氏暫代管著燕王府的家務。
然後,沒過幾個月,四子朱高爔因病早夭,未幾,嬪妾吳氏因喪子之痛而逝。
他又來到我的房中。
他終於知道了真相,知道吳錦顏因為長得像妙錦,所以被父皇送進了燕王府,一方麵,是為了叫他對妙錦死心,另一方麵,也是監視他,免得藩王過強,朝廷無法牽製。
隻是吳錦顏另有心愛之人,所以才會在那人出征之時,委以處子之身,而後,為了給孩子一個名分,與他虛與委蛇。
更為了除掉開始查探這事情的我,吳錦顏買通了侍婢和穩婆。
若不是有人利用吳錦顏所愛之人威脅她刺殺朱棣,被他察覺,隻怕假以時日,朱棣對我的感情日漸淡薄,她真的就會成為燕王府的主人。
以朱棣的驕傲,如何能夠忍下這樣的事情?所以,短短的一年,有人生,有人死,有人心中悵悵,而有人,卻此生再也無法釋懷。
至於吳錦顏所出,究竟是男是女,朱高爔是不是朱棣的親生兒子,卻是無人知道真相了。因為我和他,再沒有談論過這件事情。
而之後,我再也沒有犯過那般心軟的錯誤。我可以不在意朱棣的愛意被別的女人奪去,卻絕不允許有人要傷害他,讓我失去他。
而且,我必須衛護我們的子女。
所以,當我得知大兒子,當時的燕王世子朱高熾在外的女人竟然要先一步生下長子,為將來以庶混嫡埋下隱患時,我毫不猶豫下令,去母留子,殺掉米紫嫣將其子抱入宗親撫養。
米紫嫣哀哀哭泣的樣子,真有些像吳錦顏啊。
隻是身為女人,我卻知道,或許這一刻她確實沒什麼非分之想,但為了孩子,那腦海裏的一點點念頭,總有燎原之勢。
我當然不會再犯一次從前的錯誤,我轉過身,吩咐道:“給她個痛快吧。”
吳錦顏之後,再沒有人能夠從朱棣那兒奪走過我的恩寵,也再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他,我也絕不會允許,庶嫡混雜的事情將來有可能發生在我兒子身上。
所以,你們看,時日久了,再潔淨的冰雪,也難免會染些灰塵。再善良的人,卷入權勢之爭後,也難免會做出些違背自己本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