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 清泉長流在人間——緬懷任清同誌逝世10周年(1 / 3)

任清簡介:

1922年10月8日出生,湖北黃陂人,中共黨員。先後在陝北公學、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相繼任晉察冀軍區軍工部宣傳幹事、連隊指導員、炮兵營軍事教員、延安聯政宣傳隊創作員、延安中央黨校文藝創作研究室戲劇組組員、鄂豫軍區三分區政治部文藝創作室主任。新中國成立後,曆任湖北孝感地委宣傳部處長,湖北省文化局黨組副書記、副局長,中國戲劇家協會湖北分會、中國曲藝家協會湖北分會主席,湖北省文聯黨組副書記、副主席等職。

在抗戰時期,曾創作過《一滴火花》、《我們是夜班》、《意外》、大型歌劇《平鷹墳》等文學作品,其中《我們是夜班》榮獲晉察冀軍區魯迅文學創作一等獎。20世紀60年代初,主持並參與組織了湖北省大型歌舞《東方紅》和大型歌劇《洪湖赤衛隊》的創作、演出工作,使《洪湖赤衛隊》成為聞名全國的經典革命歌劇。1981年,主編全國首創大型通俗文學刊物《今古傳奇》,對辦刊思想的確立、刊物的健康持續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任清同誌離開我們已經兩年了,我還時時想起他。

任清同誌是我的老領導,我在他的手下工作了多年,他離休之後,我經常去看望他,向他請教一些事情。他是一個受人尊敬的長者,也是一個可以信賴的朋友。

任清同誌是湖北黃陂人,出生在一個貧苦的家庭。按照當時的習俗,因為他是家中獨子,所以,5歲就啟蒙讀書。在小學時,任清就表現出了對文藝的熱愛,還不止一次地作為學校的代表參加表演,14歲時就開始寫詩。當日本帝國主義入侵中國,抗日的烽火席卷大地之際,少年的任清也積極參加歌詠隊、戲劇隊,慰問傷員。1938年,經進步同學指引,年僅16歲的任清,就北上西安,進入陝北公學分校學習,從此踏入了革命征程。

任清同誌1939年進入延安抗日軍政大學,畢業後就到晉察冀軍區工業部當宣傳幹事,在炮兵營當教員。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任清同誌開始了革命文藝的創作,晉察冀軍區《子弟兵報》上經常能見到他的作品。他寫過詩,發表過300行的長詩,寫過小說,也寫過秧歌劇,與人合作創作了大型歌劇《平鷹墳》,發表在1946年的《長城叢書》上。他和當時的熱血青年一樣,把文藝當作革命的投槍,當作工具,需要什麼就寫什麼,他們幾乎就沒有想過文藝創作和名與利的關係。他在宣傳隊當過教員,在延安中央黨校文藝工作室當過戲劇研究員。1947年夏,內戰正酣,曙光在前,他跟隨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全國大解放,他還在武漢做過一段時間的地下工作。新中國成立後,任清就在湖北孝感地委宣傳部工作,這是他深深愛戀的故鄉,他還擔任過孝感地區的文聯主席。1950年9月,當湖北省文聯成立時,任清同誌作為孝感地區的代表出席了湖北省第一次文代會,並被選為全委會委員,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任清和省文聯結下了不解之緣。1956年召開的湖北省第二次文代會上,他再次當選為委員。1958年,在湖北省曲藝家協會召開的第一次代表大會上,任清同誌當選為主席。1962年,在湖北省第三次文代會上,他當選為文聯副主席,6月,他當選為戲劇家協會主席。這一期間,他曾在省委宣傳部當過處長,在省文化局當副局長多年。10年動亂開始後,他到沙洋“五七幹校”學習,直至“文化大革命”結束。

我是1973年秋從大學畢業,被分配到湖北省文藝創作室《湖北文藝》編輯部的。當時的文藝創作室要求承擔原文聯的任務,屬文化局管,辦公地點在武昌紫陽路215號一幢陳舊的兩層磚混小樓裏。當時創作室的領導是老作家徐辛雷,《湖北文藝》的領導是王淑耘、張葆華等同誌,其間逐漸有一些老同誌歸隊,直到1978年,省委同意湖北省文聯恢複。這年冬天,任清同誌調到省文聯任黨組副書記,增補為副主席。因為我是創作室黨委委員,也是《湖北文藝》編輯部主任,所以,我很快就認識了任清同誌。他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飽經風霜,平易近人,既沒有官場中人常見的自命不凡,也沒有文人中常見的故作清高。他是一個沉穩而平靜、說話做事都不緊不慢的老頭兒。其後幾年,他把精力和時間都投入到了省文聯工作中。1979年至1981年是一段值得紀念的時光,這3年期間,省文聯各部門、各協會相繼恢複的有近10個,還有6個刊物,如《長江文藝》、《湖北畫報》、《長江戲劇》、《長江歌聲》等。一批知名作家、編輯家相繼回到了崗位上,在編人員已近百人,這時的省文聯可謂人氣旺盛,欣欣向榮。但當時,“文革”前的房子要不回來,當時的狀況是真正的百廢待興,工作人員沒有地方辦公,沒有宿舍住。我記得,省曲協和省書協、省民協都在租住地紫陽路93號瓦棚子裏辦公。1981年7月,曲協創辦了一個大型期刊《今古傳奇》,盡管沒有正式任命,實際上是任清同誌負責主編。這個刊物封麵畫是單線素描、古色古香,大開本,主要發表講唱文學。在當時的文藝宣傳界多數人眼中,《今古傳奇》這樣的刊物是通俗文藝,是非正宗的,就連北京的王蒙這樣知名的作家也在報上說出“通俗即庸俗”的“名言”。

我1981年在北京中國作協文學講習所學習,年底回來,依然在《長江文藝》當編輯,我把《今古傳奇》翻了一遍,裏麵有夏雨田的文章,有任清同誌的文章,有唱本,有相聲,有故事,我們統稱之為講唱文學。我認為這樣的刊物形式上較為傳統,但內容通俗易懂,有故事性,是給老百姓辦的,起碼不應該輕率地否定它。在文聯幾個知名作家中,碧野同誌是讚同這個刊物的。我當時並沒意識到,我要與這個刊物結緣,更沒意識到這個“醜小鴨”刊物即將要在中國掀起一股通俗文學的熱潮。

任清同誌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老延安文藝戰士。他在延安時期就參加文藝宣傳工作,發表了不少作品,後來主要從事文藝宣傳方麵的領導工作。應當說,他是一個文藝家出身的內行領導,但他從不居功,更不自傲。我記得,每年的5月底,湖北省文藝界都會舉行紀念《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的紀念活動,我們都會請幾位延安時期的老文藝戰士出席講話,談他們當年在延安的經曆和感受。在我的印象中,十幾年裏,我就從沒有聽到過任清同誌講自己在延安時期的革命經曆。我知道任清同誌是三八式老幹部,我也聽說過他去過延安,但我真不知道他在延安就從事文藝工作,而且發表過作品。直到他逝世前不久,我去看望他,他才說:“我也是延安文藝戰士,我也發表過不少作品。”當時,我肅然起敬,並一再表示我的孤陋寡聞,而且痛悔沒有在機關幹部中請任清同誌給我們進行傳統教育。也就是在那次見麵時,我提出希望他把自己發表的作品都整理出來的想法。他的夫人周世雯同誌也勸他趁身體還行,把自己的一些作品目錄整理出來。但這一切,他都沒來得及辦妥,就匆匆離開了我們,離開了他畢生為之嘔心瀝血的文藝事業。

任清同誌是一個正直的領導,他能顧全大局。任清同誌回到省文聯領導崗位上之後,很少聽到他談自己在“五七幹校”的遭遇。他如魚得水、滿腔熱情地投入到了眼下的工作,他熱愛這個工作,他也熟悉這個工作。當時的省文聯,條件確實很差,一切都從頭來,他兼任文聯秘書長,身先士卒,帶著大家一起幹。當時的文聯正處在恢複之中,上上下下要去跑,大會小會要去開,調人借人,房子宿舍、生活後勤,還有創辦《今古傳奇》的工作,恢複協會的工作等等。我是小字輩,先是機關黨委委員,後來是黨組成員,經常能參與一些大的決策和活動,幾任領導人的風格不盡一樣,我確實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黨內生活知識,學到了很多文藝領導工作經驗。任清同誌是一個正派人,他能和廣大文藝工作者打成一片,能平易近人地和機關幹部打成一片;你去給他彙報工作,他可以和你拉家常,很隨意地談心,在不知不覺中化解你的緊張和顧慮;他也很少給你講一些空洞的大道理,他講出的見解又能使你服氣。我說他是一個正派人,還因為在文藝界,由於種種原因,很容易形成一些親親疏疏的小團體,而任清同誌,卻能以黨性為重,以大局為重,從不拉幫結派。在他所分管的工作範圍,我基本上沒聽說過誰是他的人,他是誰的人一類議論。當他到了離休年齡,他就很平靜地退了下來,沒有向組織提出任何特別的要求。按照他的資曆,還有他的子女的困難,他要是提出一些要求,我想上級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他沒有這樣做,他真正做到了把黨的利益放在首位。能做到這一點,是很了不起的。

任清同誌是一個廉潔的領導人,他做到了兩袖清風。任清同誌離休後,身體一直不大好,他的家境也不是很寬裕,我們多次要他去住院,勸他說他的醫藥費是有保障的,但他總是說,文聯有困難,國家也有困難,能省一點兒就省一點兒。需要時,他還把病房設在家裏。省文聯老幹部很多,他是資格最老的一位,但他也是最為國家著想、努力節約的一位。任清同誌隻要身體一有好轉,都會過文聯來看一看,看看文聯的變化,和老部下談談心。他也十分關心《今古傳奇》的發展,他還兼任顧問和編委,所以,他也經常給編輯們提出一些很中肯的意見和建議。任清同誌逝世後,我曾和幾個同誌談到,在省文聯曆任領導中,要說兩袖清風,任清算一個。他去世前一直住在水果湖的“高知樓”裏,那裏房間小,過道窄,也沒裝修。這個所謂的“高知樓”,是當年武漢市給一部分高級知識分子修的六層單元房,省文聯的徐遲、碧野、姚雪垠、安危等人各分了一套,任清也分了一套。現在,這些房子的大小和結構,遠不如一些單位的科長、處長們住的房子了,但現在還是叫“高知樓”,多少帶有一點兒揶揄和諷刺。我們曾經考慮過讓任清同誌搬回文聯大院的小別墅住,但他後來為自己的孩子們著想,為了能讓孫子就近上學而放棄了。

我記得,1984年初夏,黨組書記周韶華和副書記吉學沛同誌找我談話,說任清同誌要離休了,黨組決定調我去《今古傳奇》當主編。當時,文聯和作協正在分家,我去請教任清同誌,他給了我很多鼓勵。我印象很深的是,當時,《今古傳奇》雜誌社算是很有錢的單位,每人每季度能補助50元錢,但任清同誌一個也不讓多發,而且,他一離休,就主動地不再拿一分錢的補助。當我接手之後,全國的通俗文學熱潮正在形成,刊物發行量大增,雜誌社有了錢,我就基本上是按照任清同誌的思想,在大家都還不富裕的情況下,一直堅持“富集體不富個人”的政策,修辦公樓,修宿舍樓,買汽車,改善辦公條件,給文聯機關辦一些福利,而不是給個人發高工資。用今天的眼光來看,當時多少有些思想不夠解放,多勞者未能多得一些,但作為一個領導幹部,這種作風還是應當肯定的。所以,在任清同誌逝世兩周年的時候,是先富起來了的《今古傳奇》雜誌社出錢給任清同誌召開追思會,安排孟德民整理他的文稿,要給他出一本紀念性的文集,這也是大家的心願,是對任清同誌的最好懷念。任清同誌的夫人周世雯同誌和兒子、女兒為了任清同誌這本書的出版,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所有的照片和文稿,特別是建國前的文章,找起來極其困難,這一厚摞的編目字跡,都是周世雯同誌戴著老花鏡,花了近一年時間在圖書館浩如煙海的書庫中慢慢翻找得來的。對此,我也為之動容。所以,當周老要我為這本書寫幾句話時,我也就不揣冒昧,寫了以上的一些文字,算作對任清同誌的深深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