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康還未從絕處逢生的恍惚中醒來,也未聽出於離語氣中的調侃和打趣,隻愣愣地被他抱著,看他步伐精準地踩在嶂石崖壁的每一處凸出之上,仿佛真的是在陡峭的岩壁上飛翔。
來之前他曾問過父王麾下的五大高手,阿青能自如上下懸崖、飛簷走壁,這到底是真是假。五大高手皆不信,即便是再上乘的輕功,其飄然離開地麵的距離都有限,不可能真的飛起。阿青應當是由崖底上飄十數丈接住落崖者、再借勢化解去墜落的緩衝力,再沿著原路上去就實在不科學了。
完顏康是極聰明敏銳之人,他近距離看著就能發現,阿青並非真的能飛起,他時時刻刻都在迅速分析著崖壁形態狀況,幾乎同時做出判斷和選擇,使得每一步都精準無比,最大化地利用了地勢。
但這需要何等的精準、果決、和膽識。
若有不精準,稍微差錯一些,就極有可能掉下懸崖;若有不果決,稍微猶豫一些,就極有可能後續不足;若是缺膽識,不會這樣將性命懸在生死關頭上來回飄蕩,畢竟無論他計算再精準,步伐再果斷,都是差之毫厘、即刻殞命的真·玩票,此人不是膽子極大,就是沒心沒肺。
於離見他沉靜無言,冷不丁開口說了句:“叔叔。”
完顏康還在沉思和恍惚中,下意識回道:“蘇蘇。”
噗嗤——
如幼時一般的反應令於離忍不住笑出聲來。完顏康被人從身後環著腰,看不見他的容貌或神情,隻聽對方似乎抿唇忍耐、卻依舊從嘴角溢出明顯的笑意。又想起自己曾在夢中哭著叫“蘇蘇”,一時間又羞又驚,臊得耳根通紅,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聲線過於低沉:
“阿青,你竟不是女子?”
於離頓時被噎住,又想起近來盛行的越女傳言,恐怕完顏康最初也是為了尋美而來,便不再答話。三步並作兩步加快了速度,踩著最後的大石一躍而起,穩穩地降落在掛壁公路上。
完顏康剛一落地,便掙脫著轉身要看人。於離讓他站穩了身子後便鬆了手,大大方方地任他看,也仔細打量著這個老啃自己臉的幼時床伴:完顏康眉眼上繼承了包惜弱的秀美,眉如遠山含翠、色如春曉生輝,星眸婉轉中帶著傲慢和狡黠,一身華貴錦袍更襯得他麵如冠玉,唇若塗丹。
於離微微勾起唇角,輕聲調侃道:“好看麼?”
完顏康未能緩過神來,愣愣回答:“好看……”
當年越女阿青喜歡上範蠡,挑翻越甲三千欲殺西施,卻最終因驚歎於西施的美貌而自歎自棄,悄然離去。若眼前此人就是阿青,那麼西施她得有多美,才能讓這樣鍾靈毓秀的絕色心生自卑?
“阿青!快走,有人來抓你了!”
開路的工匠和山民們大叫著迎上來打破了二人對視。他們其實都知道阿青的所在,卻一直隻對外人裝作不知。數年來,阿青已經隱隱被神話為太行山的守護仙靈,是他們在這險峻山林中生存的護身符。他們並不懂什麼劍術絕學、花花世界,隻知道阿青能救命,就不許那些武林中人將他帶走。
武林他們不怕,朝廷就不敢不怕了。此番看出完顏康衣著富貴、神態跋扈,又由縣令恭敬地帶來,想必是朝廷中難惹的狠角色。即便阿青武藝超群,也未必能抗衡朝廷力量。因為朝廷或許在武林中都不是好詞,但從來不能惹;武林高手或許常扯朝廷的蛋,卻從不敢打朝廷的臉。
即便如此,他們也依舊大膽開口,希望阿青能夠逃開。
靈智上人與彭連虎見阿青不僅接住了急速下落的小王爺、更帶著人由萬丈深淵下飛了回來,心中都暗自歎服其輕功高妙。靈智上人向來自負於自己的武功,心中蠢蠢欲動地要同阿青比試一番,見那群賤民竟然敢喧鬧著讓對手快逃,便不耐煩地揮掌向他們拍去。
於離眉尖微蹙,眨眼間便閃身攔在靈智上人跟前,毫不避諱其掌上之毒,伸手硬接了一招。
靈智上人被阿青掌上的剛勁內力衝得步履不穩,心中大駭,此人看著也不過同小王爺一般年紀,內功卻似已有數十年、竟深厚於他。他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阿青右掌鬥然一伸,勾住了手腕脈門,又輕巧一扭。靈智上人感到一陣劇痛襲來,右手腕關節已被卸開,軟軟地搭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