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連虎自恃對武道所知甚廣,卻看不出阿青底細。此刻見靈智上人被輕鬆擊敗,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從腰間掏出判官雙筆來,擋在小王爺身前警惕以對。

誰知被他保護的完顏康卻絲毫不領情,他一把推開身前的彭連虎,向於離飛奔而去,語氣中毫不掩飾其驚慌失措:“阿青,靈智上人掌上有劇毒的,你怎可與他對掌!?”

於離十多年來常有係統白猿時不時弄些菩斯曲蛇蛇膽、千年雪參、寒玉冰蟾等服著作弊,其實早已被整得百毒不侵,自然是不怕什麼毒砂掌的。他任完顏康捉著自己的右手反複檢查,好笑地看他一臉緊張:“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你這樣偏幫我,豈不是讓手下小弟難做?”

完顏康微微愣住,立刻甩開了於離的手,猶豫著該用何種表情來麵對,片刻後最終選擇了微笑,並自欺欺人地無視了周遭的詫異眼神:“在下完顏康,久仰阿青姑……阿青……”

“阿青就好,不需後綴……繼續。”

於離一臉耐心寵溺,微笑著鼓勵他往下說,完顏康隱隱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平日裏順溜得很的俏皮話也想不出來半句,磕磕巴巴地說道:“久仰大名……家父請赴府上一敘……”

不僅靈智上人和彭連虎疑惑小王爺今日全無機靈勁兒,連工匠山民都暗暗鄙夷此次來人全無氣勢。以往的那些好歹都有個名頭或彩頭,或是比劍論宗、大義凜然、保家衛國,或是榮華富貴、繁花似錦、前程無量。哪有這樣簡簡單單的“家父有請”,誰特麼知道你“家父”是誰?

完顏康也懊惱著自己竟然如此笨嘴,正想著曝出趙王府的名號來以權壓人,又隱隱覺得反會觸怒了阿青,糾結猶豫之間,便見阿青鳳眼微眯、笑意更甚,點頭應道:“好啊。”

“隻是得等這條公路修完,若你們不願意等,不如留下來幫忙?”

南太行群峰連綿、千壑交錯,奇峰疊影、密林蔥蘢。期間有筆直如削、棱角分明的長崖陡壁,白色石灰與紅色嶂石層層疊疊的紋理之間,有許多如世外桃園般、背倚崖壁、麵臨深穀的村落山舍。靈智上人放眼山崖欣賞了片刻美景,再次苦逼地對著峭壁岩石氣沉丹田、積蓄內力,用掌狂拍。

是的,靈智上人正在用獨門絕學毒砂掌……開山炸石。

山民們崇敬地看著他一掌便能拍出眾人一天的工作量,深感中華武學真是博大精深。靈智上人嘴角抽搐,還未替天下武學一大哭,就聽見身後傳來阿青慢悠悠、拉長了調子的“讚歎”聲:“靈智上人的毒砂掌果然名不虛傳,若是那掌上帶的不是劇毒而是硫酸,那該有多方便……”

敢情別等那硫酸腐蝕岩層,貧僧的手掌早就沒了好麼!

靈智上人背對著阿青朝天翻了個白眼,卻是敢怒不敢言,因為無論這貨再怎麼無恥操蛋,他還特麼就是打不過他。彭連虎目光毒辣又最識時務,也乖乖用他快戳禿了的判官鐵筆在峭壁上鑿坑。

有毒砂掌開道、判官鐵筆鑿窗,掛壁公路的修建進展飛快。完顏康接過山民遞來表示感謝的山楂糕和核桃酥,心中油然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滿足自豪。小王爺心情一好,便開始大發慈悲、關心百姓了:“大金土地何其廣袤,為何不下山生活,非要冒險開山路?”

見他天真懵懂的樣子,於離唇角微勾,言簡意賅道:“苛政猛於虎。”

完顏康似乎有所領悟,沒有再問出百姓何不食肉糜的傻話,望向遠處原先由山民工匠徒手鑿出的路段,眼底生出一絲感慨驚歎:“這些人,平日裏即便是看見一個小吏都會戰戰兢兢,怎麼此時也能有這樣大的勇氣?倒比大金國最勇猛的軍士還要舍生忘死。”

“大智若愚,大勇若怯。水的慣常形態,最是柔弱無堅持的,卻能載舟,也能覆舟。就如天下百姓,最溫順和善的是他們,最暴戾可怕的也是他們。一旦反了,遠勝過洪水猛獸。”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於離麵容略顯稚嫩,卻帶著老成的肅穆和悲憫,夕照在這白玉雕像上罩了一層薄薄的金光,出塵如仙,傲視而立。完顏康一時看得癡癡迷迷,有些許愣怔。

他雖然隻與阿青相處數日,卻看得出他胸有萬壑、才華卓著。雖年幼,又生於山林、長於田野,卻對天下事了如指掌,這尼瑪活脫脫是個金國版諸葛孔明啊。完顏康的思路忽然異常清晰:“阿青,若你心係天下蒼生,何不入仕朝堂?俠之小者,行俠仗義;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