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莊裴神醫與藏劍山莊葉莊主的婚事驚動了整個江湖,倒並非二人都是男子之故——畢竟本世界雖說男子成婚較為少見,社會觀念卻比史上要寬容得多——而是婚事所動用的排場:
藏劍山莊揮金如土的習俗傳統自不必說,不僅山莊婚堂裝潢彩禮極盡奢華亮瞎人眼,葉家還給上至媒婆轎夫下至圍觀群眾都封了一包金銀錁子以討彩頭,給全杭州挨家挨戶地送了內含一貫錢和糕餅、喜糖、酒的禮包,並如灑水車一般沿街撒了無數銅錢……
有錢,任性……
純陽、七秀、少林等門派與藏劍和萬花向來交好,自然是要來捧場的。出人意料的是,明教也派了法王丁君和天工公羊未前來觀禮。並非陸危樓忽然良心發現、愧疚於自己賣了人家兩次名劍大會的帖子、又搶了人家一次名劍大會的寶劍,而是來捧裴神醫弟弟的場子的。
於離看著明教禮單中明晃晃的“碎星”寶劍,嘴角微抽:陸教主真是……太不要臉了……
朝堂也有不少官員前來湊熱鬧,除卻杭州本地長官,還有淮南尹裴胥、大理寺卿裴正等裴家人。
許多人也直至今日才知道裴神醫原來是河東裴氏的子弟。河東裴氏繁衍近千年,家學淵源,在朝廷的地位即便是許多關隴貴族也有所不及。且不說老一輩的裴耀卿、裴寬、裴遵慶等人如何顯赫,就是裴家的年青一代中,也滿是府尹、寺卿、少卿……而裴元作為裴家與建寧王之間的關係紐帶,即便他是旁係子弟、又長居萬花穀,也是深受本家重視的。
之後連李隆基也派了魚朝恩前來送了賀禮,並賜爵弁婚服,禮同三品官家子。
與此相比,建寧王與裴神醫的關係倒是人盡皆知。隻是這位小王爺親自騎著押函駿馬出現在隊伍前列時,還是令沿街民眾震驚了一把。這押函馬按禮是不著鞍轡的,還需以青絲做籠頭,很是考驗函使騎術。卡盧比信不過這些馬,一度要求以大小白代替之,被於離無奈地駁回。
隊伍繞杭州城遊街一周後回府,不似葉二莊主還有大堆事務繁忙,於離已經算是結束任務了。他回後院換了常服前往正廳,卻在天澤樓前望見了不遠處花樹下獨自飲酒賞花的李複。
整座府邸充滿了吹打彈唱、人聲鼎沸的喧囂,唯有此處不受塵世渲染,依舊是一片平靜安和。
李複盤膝坐在樹下,一副脫離塵世、與世無爭的悠然樣子,微微仰著頭,看樹頂上氤氳著的鮮豔欲滴的紫紅花霧、和枝葉間隙中傾斜而下的陽光。一陣風過去,花瓣散漫了他一身。
花香因風攪動而越發濃鬱,卻讓李複不由得憶起了另一種清香,他平靜如湖麵的眼眸中浮動起仄仄漣漪,萬千情緒在一瞬間倏然滑過,最終化為茫然無措,他開口喃喃道:“少辛……”
“咦?這麼快就發現了麼?我還想嚇你一跳呢……”
於離輕快愉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李複周身驀地一顫,杯中酒液濺了一小半在衣袖上,眼中滑過被撞破心事的慌張,轉過身來時又是淡然中略帶憂鬱的樣子:“你回來了……”
“怎麼,你在等我?”於離在他身旁盤腿坐下。自從刺殺之夜將許多話攤開之後,兩人關係比往日親密了許多。於離也察覺到李複雖學富五車卻缺乏常識,好在他家也有個三觀缺失、至今不正的卡盧比在,對此算是熟練工,隻是偶爾也會不慎將李複的話中含義理解飛了……
李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垂眸低聲道:“有些事,我想不通。”
於離善解人意地點點頭:“你說說看?”他從袖裏滑出一隻白玉杯,從李複左手上取了酒瓶來為自己滿上。李複看出他對自己逐漸放鬆的防備心,既有喜悅,又有糾結,因而隻看著落花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