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寺廟風光(1 / 2)

江可蕊不屑地撇嘴道:“也不知道是誰五穀不分?山蒼子的花期早過了,這是了哥王呢!”抽一抽鼻子她又狐疑道,“也許是八角茴香?或者三七?--哎呀,這麼香的味道,我倒辨別不出來了……”

一瞬間有雲擋住天光,路上立即不均勻地暗下來,倒又像是在看一場長長的電影了。廟宇的紅磚色都經不得霧氣雨氣,最後淪為慘淡破敗的粉紅色,這間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它依山而建、鬥拱飛簷,依稀可見當年的規模,惜乎朝代久遠,很多地方都失於修整,猛然飛出一兩枝山桃野杏,非但不能給寺院填色,反而更讓人感到徹骨的蒼涼淒清。寺院後殿的石梯陡峭曲折,好像天女的綢帶,一端還地上,另一端卻已搭在了雲霧中,季子強突然想起了金庸的《連城訣》,那裏麵的鐵索寒江--第一次感覺離武俠小說這樣近,那份悲愴與無奈。

季子強看著玩笑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心願--隻是這個廟宇也太冷落了吧?”

“看你這張嘴!”江可蕊恨得擰他的麵頰,“到了佛門勝地也不肯略微厚道些--”又四處打量一番,點頭歎息道,“果然還是如此破敗,其實我也好多年沒來過這裏了,我是有個心願,但你不要問,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

“啊哦,那我就不問了,一定是小姑娘思春的事情。”季子強掩嘴笑起來。

“季子強,你就繼續口舌輕薄吧,不怕雷打!”江可蕊撲上來追打季子強。

季子強笑著跑開遠遠道,“是誰剛才說佛門靜地喧嘩不得?你這樣大聲叫囂不怕驚擾了眾神比丘?”

寺廟的樹木花草並沒有經過特別精心的修剪,那樣的憨態肆意,竟別有一番韻致。靜到極處時,從濃密的樹影中不時撒落一些紅色的小果子,引得山鳥前來啄食。

江可蕊帶路,推開兩扇布滿銅釘的厚重木門,季子強看這院落比別個不同,並沒有題字楹聯之類,於是問江可蕊,“這又是哪裏?我們不要瞎闖亂撞,如果是和尚們,尼姑們的住處倒又不好了。”

江可蕊笑著刮刮季子強的鼻子,“你平時一本正經,其實一腦袋色晴思想呢--你幹嗎什麼都不聯想,單往尼姑的宿舍去打主意?”

這樣說著,他們早已跨進了大門,院子裏正對大門的是一棵巨大的古槐,被砌在一個類似須彌座的小石壇裏,但此時已是葉落枝禿、石殘壇缺。就算勉強下剩點蒼勁的樣子,也不過是為了訴說歲月的滄桑。再向深處走便都是鬱鬱茂茂的竹林,隻因長得太久太密,連石子路都遮蔽了,光影一地細碎地鋪下去,讓人幾疑身在夢中,季子強緊握了江可蕊的手。

一徑高大的泥髹瓦房就隱在這竹林中,然這瓦房高大是高大,卻非常破舊,兼之無款無形,端的便如孔已己那般久舉不仕的落魄文人。瓦房向陽的一麵屋簷早已長滿了密密的蒿草,不沾人氣的樣子,隻有倚牆的幾株木槿還勉強打點起精神來呼應這滿山的夏色,但是淺粉淡紫乳白的花掩在這密不見天的竹林,隻是越發地寒酸寥落。

木槿花旁斜插著一塊不知何年何月從何處移來的石碑,上麵的字大都已經模糊不清,努力看才能辨認出一句:“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暮與朝。”

這倒招得季子強笑起來,“可蕊你看,和尚廟裏竟有這等豔詞呢!”

但是江可蕊不知去了哪裏,季子強的聲音空落落地回應這淒清的景色,卻恍然有說不出的美好與熟悉,仿佛在哪裏,有個什麼人,聽自己訴說所有的事情,相幹不相幹,也許不過是幻覺,或者在夢裏,更可能超越他現世的生命,但他的確曾經身曆或者相遇過--那是什麼呢?季子強努力集中思緒想抓住這倏忽一瞬,但那狡猾細微的念頭卻如海市蜃樓或者天際雲霞,定睛看去,其實什麼也沒有。

其實季子強也不十分理解這句詩的寓意,卻無端生出如許情愫--怕是這景色太過唯美淒楚,卻不失和諧動人,所以讓人既不忍心打擾觸碰,又情不自禁想要沉溺--季子強搖搖頭,怪道聖人說:“五色令人盲,五音令人聾”,家尊師長一律將課業以外的東西斥為“閑書”,並輕易不準我輩接觸這些聲色犬馬,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一旦心飛了出去,等閑如何收得回來?

正細細尋思,江可蕊細嫩的聲音卻從瓦屋裏傳了出來:“別光傻站著啊,快點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