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不會冷的小女孩,她叫安織夏。
沒有人跟她玩,因為據說從她出生起,身邊的親人就一個個莫名死去。
爹娘都死了,她後來一直跟著一個叫做“降母”婆婆的人生活。
所謂“降母”,在許落想來,應該就是農村裏的某個神婆,為了顯示“神通”的權威性給自己想的一個神祗或封號,跟某某娘娘,某某仙尊附體是一個意思。
很快,許落就見了這位降母婆婆。
大概六十多歲的年紀,白發和皺紋是多了些,瞳孔看起來也有些晦澀,但是整體還算幹淨、慈祥,或是為了保持神秘感,她從頭到腳裹在一身黑衣裏。
“孩子不懂事,勞煩貴人了,老身這裏謝過。”她的聲音有些奇怪,但是許落也分不清是哪裏怪,隻當是自己見的人少的關係。
神婆向許落躬身行了個禮之後,又向那個名叫安織夏的小女孩招了招手,“織夏,過來。”
許落感覺小女孩應該是仰頭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不舍,但猶豫過後,終究還是放棄了說話,低頭回到了神婆身邊。
“還不謝謝貴人?”神婆一手撫在安織夏頭頂,往下壓了壓。
安織夏就勢向許落鞠了一個躬,“謝謝貴人。”
許落聽得出來,她現在的語氣全然不似剛才,變得陌生和小心翼翼了許多。
“相公,你怎麼一個人跑這來了?”
岑溪兒已經發完了饅頭,臉上猶存著幾分憐憫與不忍,帶著春生好不容易找到許落。
“哎呀”,沒等許落回話,岑溪兒看見了對麵站著的安織夏和神婆,頓時有些自責道,“你們還沒去領饅頭吧?對不起,我都發光了。”
說完,岑溪兒左右找了找,把一件舊衣服拿了出來,幾步走到安織夏身邊,把衣服塞在她手裏,又向神婆說:“改改孩子就能穿的……她穿得太少了。還有,您老人家……”
“多謝貴人,不過老身就不勞貴人擔心了。我這裏還有事。貴人慢走。”
神婆打斷了岑溪兒的話,稍稍欠身,然後轉身拉著安織夏進了一處房子。
岑溪兒愣了片刻,而後有些茫然的回到許落身邊,“相公,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怎麼會呢?”許落揉了揉她的頭發,說,“走吧,我們回去。”
事實上,就在剛剛,岑溪兒拿著衣服直走向織夏的時候,許落有注意到,那位降母神婆的眼神變了,她還有一個隱秘的想拉著織夏避開的動作,但是因為岑溪兒渾然未覺,她也不好做的太明顯,所以沒能避開。
“想是因為這世道處境吧,尋常人對他人多了幾分疑心,也算正常。”
“又或者,其實是善意?因為傳說中織夏身上的不詳,不願別人遭殃?”
回程的路上,許落找了一個附近的流民詢問,得到了一些信息。
原來這位降母婆婆在流民們中間,其實頗有聲望,不單有神通可以溝通地府,而且多數人但有親眷死去,都是由她負責處理屍體,超度亡魂。
因此,流民們哪怕艱辛,仍會向她供奉一些吃用。她能養活自己和織夏,還有剛剛沒去排隊領饅頭的原因,想來都在這裏。
小女孩織夏很可憐,但是這方圓數百裏,包括眼前的這一塊流民營地,與她一樣可憐,甚至比她更可憐的人,並不少。許落沒辦法一一顧及,隻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