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的夜,有侵骨的寒。月亮仿佛格外的高遠,為這大地披上一層冷冷的白紗。足夠唯美,也足夠森然。項亦心倚著門,借著月光看著前方不遠處,暮昭一腳踩在倒在地上的暮惜憐的肩胛上,毫不留情的碾著身下女子的肩,全然不顧腳下人的哀求和痛號。
“暮昭,你不能這樣對我!”看得哀求起不了一點作用,暮惜憐一邊掙紮一邊大聲的叫喊道。
“不能?對於一個滿心陰險,妄圖滅族的背叛者來說,這種處罰算是輕的。”暮昭冷冷一笑,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嫌棄。“暮惜憐,我怎麼會有同你有血緣之親?阿爹怎麼會有你這種女兒?哼!”
亦心心中一歎,名喚惜憐,卻不得憐惜,還真是可憐。
“來人,把她們都給我帶下去,明日一早我再處理。”看到暮惜憐生生疼的昏了過去,暮昭這才將腳移開。他麵無表情的說道,言談間已有數十個舉著火把的黑鎧士兵整齊有序的行動起來。甚至方才那痛下殺手的人也靜靜的跪在他身後,等著受罰。
荒漠之狼,這般看來並不凶殘,卻為何能擁有這樣有素到令人敬佩的兵將呢?亦心眉頭微微蹙起,心下思索起來。忽然手腕上微微一涼,驚得她本能的想要收回手來。
“別怕,我隻是看看你是否中毒了。”暮昭比她速度更快牽住她的手,沉聲說道。
“有勞費心。隻是我這侍衛便是杏林高手,不敢勞煩漠主出手。”亦心瞟了一眼不遠處的梓炎淡淡的推辭道。
暮昭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身後垂頭立著的人,似是讚賞的笑道:“這位大人倒是對你家主人忠心得很,沒有想到不僅是武功高手,還能精通醫道。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梓炎眼觀鼻鼻觀心的靜立著,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罷了,你的身體沒有什麼異樣,看來暮惜憐沒有下毒。”他放開亦心的手,看著她身形單薄的樣子,又想起方才與惜憐爭執的可憐模樣,心中頓時漾開一種想要將她擁到懷中的情愫來。暮昭深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你倒真是好命,我還以為那丫頭會下見血即溶的毒至你於死地呢。既然沒什麼事,早點休息吧。”
“多謝漠主了。”亦心微微俯身,回頭對仍舊站在那裏的梓炎說道。“炎,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話音剛落便要轉身走進房去。
“隻是打鬥了這麼許久,你的丫頭還真是睡得踏實。”暮昭忽然出聲說道,硬生生將亦心的腳步定在原地。
破綻嗎?亦心不想再多做什麼,就像她此時能夠感到這男人熾熱的目光卻不想對上他的眼睛一樣。今天,發生的太多了,讓人心力交瘁的真相也太多了。暮昭夜訪,果然是為著試探來的,並且就站在那裏看著雙方纏鬥,看著金針來襲,看著她與暮惜憐爭辯……隻是看著,直到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暮昭以為,她不會回答。下一刻也許就會默不作聲的關起房門了。
“趕路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她的聲音沒有波瀾,像是解釋,卻更像自語。
房門輕掩。一人門裏一人門外。門外人月下淺笑,心滿意足而去;屋內夜色如魅,嬌客無眠緊鎖眉。
暮惜憐……亦心的眉頭鎖的更緊了。並不是她比那怒火中燒的女子聰明了多少,隻是比她對這個世界多了些不信任罷了;隻是那被寵壞了的秦羅公主天真過了頭,以為這裏仍由得她口無遮攔;隻可惜當年得意如芳草,日日春風好。拔山力盡忽悲歌,飲罷虞兮從此、奈君何……忽然一線月華投射到地上的光芒,瞬間隱去。亦心的眼波微微一斜,果然那少年正垂首立在不遠處。
“炎,不必如此……”亦心被他周身散發的氣勢惹得有些好笑,這王府還不至於是洪水猛獸,何須擺出這副防不勝防高度戒備的樣子來呢?
梓炎的手微微一動,悶聲應道:“保護小姐是王爺下的命令,梓炎自然不敢大意。”
“狼?到底是什麼意思?”亦心抱膝坐在床上,托著下巴輕輕自語道。然後又將眼神轉向梓炎,唏噓一歎:“我看他倒沒有狼性,至少比起那個人來說。”
梓炎有些慌亂的別過眼。這女子,是天下第一術士長弘所言的天命桃花。她與每個人之間的關係仿佛都很微妙,他不懂。可是在這樣的夜裏,隻是能感覺到她的視線,卻忽然的讓他慌張不已。果然果然!紅顏作亂,禍國而傾城。
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亦心再度從夢中醒來,有些懊惱的揉了揉額頭。“胭脂,我們隨意在這裏看看吧。”梳洗過後,亦心悶悶不樂的說道。
“可是小姐,天色尚早,你看天才破曉啊。”胭脂才將窗子開了條細縫,便感到一陣刺骨的冷風襲來,便忙忙的將它重新關了起來。
“我們大可當做看看戈壁大漠上的日出朝霞了。”亦心被她這一說,反而來了興趣。隻是門剛一打開,就看見院中架著幾個架子,上麵吊著數個氣息奄奄的人,不由嚇了一跳。細看來,這些人身上傷痕累累,被鞭打的有些地方不僅布滿猩紅,而且傷口外翻,他們神誌不清的垂著頭,發出的求救聲、哀號聲讓人不由汗毛直豎,再一看,梓炎抱著臂靠在三步外的牆上皺著眉頭看著這一院狼藉。亦心不解的問他:“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