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炙熱,忽然有些靜默。暮昭盯著她清澈的眼睛又將手上的扳指轉了一圈,問出心中所想來。“嗯?這是什麼花?”虞美人,可真是頭一次聽說,不知長的什麼樣子。
暮昭此刻的神情,讓亦心心中十分滿意。倘若傾聽者連好奇都沒有,又如何能引起下麵的話題呢?亦心正色道:“傳說是罌粟的一種,豔麗非凡。隻是這種花,生來就跟悲劇相連。就連詩人想起它,就要拿出幾分悲來,才能寫出詩。”
“將這麼美的花放在她身上,真是浪費。”暮昭的臉上浮現出一些懶懶的神情,眼睛不經意轉向院中的早已昏去的女子。
亦心掃了一眼院中眾人,將眼光停在暮惜憐的身上,語氣中充滿了同情的味道:“不盡然,因為這些災難或者死亡,並不是暮惜憐造成的,隻是天意不幸罷了。”
“你果真是個有趣的人,”暮昭忽然轉向亦心,試圖從她的臉上她的眼中找出一絲半毫的幸災樂禍來。暮昭有些糊塗了,她的眼睛很坦然,她的神情很寧靜,她的臉上找不到一點虛偽的意圖。他不明白,這個女娃娃到底心中在想什麼,這般沉默了些許時候,暮昭還是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她這麼對你為何還要救她?”
亦心輕輕笑出聲來,將眼神投射到湛藍色彩的遠天解釋道:“有一首對聯寫道:使君子花,朝白、午紅、暮紫;虞美人草,春青、夏綠、秋黃。使君子花,說的是他一天的顏色,而虞美人草裏,說的是她一年的顏色。君子的心一天就變,而美人的身,一年就老。這倒是應情應景,她就是再多過錯也隻是個女子,又怎麼經得起這般手段呢?”
“那,本王在你心中便是那變幻無常的使君子花了?”暮昭聽罷,那一副不解的神情頓時換下。笑意透著邪氣,可是眼神卻滿是不快與寒意。“這花可是與那虞美人同出一宗,讓人悲憫啊?”
胭脂的頭垂的更低了。她的唇在聽聞此語後微微顫抖著。
梓炎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他的心髒一時如鼓雷般咚咚作響。
“那倒不是,使君子多做藥用,要說道它的解釋,恐怕人人都愛之不及。”亦心端起茶杯掀蓋吹了吹,眼也不抬的回答。
暮昭微微眯眼,握著扳指的手指有些緊縮:“哦?那我倒要好好聽聽。”
茶杯裏映出那女孩兒眼中滿含的頑色,隻是他人都看不見罷了。亦心抬起頭來,笑意盈盈:“解為身體康健之花,可不是人人愛之不及嗎?”
一陣風吹過,帶著些許溫熱。
“哈哈……好!項亦心,你果然聰明,憑你這番言辭我留他們一命。”暮昭忽然放聲大笑,這般開懷,聽起來肆意而張狂。“來人,把他們都關到地牢裏去,沒我的命令不得放出來。”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如有違背,萬劫不複。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隻大肆叫囂的猛獸,隻是被鐵牢銅鎖緊緊禁錮。隻有打開一個出口,它才會肆虐襲擊,不勝防備。但是暮昭不同,他的獸就養在手邊,隨時隨地都可傷人……亦心心中輕輕一歎。至此,總算知道天頭漠何以是眾國君心腹大患的原因了。亦心站起身來,笑意退去便又是那麼一副慵懶無謂的樣子:“多謝漠主,心兒也該休息了。天頭漠的太陽果真是太熱烈,總是讓人有些消受不起。”
“如此的話,我們的大禮便在晚上舉行吧。”暮昭玩味的看著她的模樣,開口一言便將眾人驚到,“就在三日後。”
眾人驚愕的神情中,她的平靜顯得格外突兀。“一切,但憑漠主決定。”既不悲傷,也不驚慌失措,因為這一天終會到來。這一行人長途跋涉了這麼久的時間的目的,這許多的百姓茶餘飯後不停談論的話題,還有那千山萬水之外的王府裏梟雄滿心的等待,不都是為了這一天嗎?
既然如此,早到與晚到又有什麼區別呢?
也許,早到了反而更好吧。
扇門一掩,梓炎便疾步上前立在亦心身旁。“小姐,如何計劃?兵器都被嚴加看管,暮昭武功到底如何屬下們尚未摸清……”
亦心綻開一個笑容,微微打量了一下這個神色緊張的少年。這樣心急如焚的時候還記得用傳音入密的功夫與自己交談,不愧是令天下人談之色變的殺手。她的笑意愈加無害,同樣與他用內力共語:“炎,解決一個人不一定要靠精妙兵器,也不一定要他死啊。我們若是將他生擒呢?”
“恕屬下多嘴,王爺之命是將他就地正法。”他騰然抬起頭不知所措的瞪著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