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兩天前,平陽城。
“啊,你們這幫狗娘養的,去死,去死!殺!”李三狠狠地將手中的長槍刺入一名剛剛攀上城牆的周軍體內,麵目扭曲猙獰,雙目血紅私欲嗜血,口中發出如同猛獸般的嘶吼聲。
一個人的成長也許需要數年,甚至十數年的積累,但有時候也許隻需要一瞬間。戰爭,死亡,無疑是能讓人在片刻間脫胎換骨的催化劑。
李三無論如何也忘不了,一個近在咫尺的戰友被敵人投石車拋上城牆砸成肉醬的情形。
那一瞬間,他親眼目睹了戰友的頭顱如同西瓜一般爆碎,紅的白的腦漿四散飛濺,脖子脊椎被生生折碎,粘稠腥臭的鮮血噴濺得到處都是。不隻如此,他還清楚地記得戰友死前眼中的驚愕與絕望,那眼神如同烙印一樣刻在李三的心頭,讓他顫栗,讓他瘋狂。
他本來是個極其怕死的人,但當目睹了戰友死亡的慘狀,整個人突然變得癲狂起來。如果沒有周軍,也許就不會有戰爭,自己可以在軍隊中吃飽肚子,家中的老母也能有口飯吃,說不定過兩年還能說上一個媳婦。然而周軍的突然降臨,讓他這低廉卑微的願望都要破碎。他恨,他怒,既然要死,何不拉上幾個墊背?
無欲則剛,無畏則強。一個癲狂的不怕死的人,所能爆發出的戰鬥力實在可怕。就如現在的李三,雖然渾身鮮血淋漓,但整個人依舊異常亢奮,凶狠至極。
“殺!”
然而李三還來不及得意,有一個周軍攀上城頭,手中的鋼刀陰狠地借著同伴屍體的掩護,陰狠地向著李三的肋下刺去。這一下要是紮實,李三焉能有命?然而此時他舊力方去,心力未生,想要躲避已是不能。
就要死了麼?這樣也好,終於可以解脫了!
李三抬頭看向遠處的天際,五彩繽紛的晚霞是那般美麗,隻是他卻再也無法欣賞。然而李三等了半天,敵人的鋼刀卻依舊未刺入自己的體內,耳邊卻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發什麼呆,你不想活了?”
李三扭頭看去,卻見一臉鮮血的鄭興正站在自己身邊,惱怒地瞪視著自己,而自己身周的周軍俱已死去。
“謝謝!”李三感激地道,鄭興卻是理也不理他,冷冰冰地道:“不想死就認真點,我能救你一次,卻不可能救你兩次!”說完,鄭興便撲向一邊,一刀將一個剛爬上城牆的周軍劈下城去。
“嗚——”
悠長的號角聲響起,瘋狂進攻的周軍氣勢突然一弱,眨眼間便如潮水般退去,讓開了滿目瘡痍的戰場。
從開始到現在,戰爭已經進行了三個時辰。平陽城下的護城河在一個時辰前便被周軍在投石車的掩護下填平,周軍的步卒得以攀上城牆作戰。
震天動地的喊殺聲早已讓交戰的雙方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隻知道一往無前,撕碎麵前所有的敵人。濃重的煞氣攪碎了美麗的秋日風光,殷紅的鮮血浸透了大地,是那樣的怵目驚心。
“呼——”看著周軍退去,李三心頭頓時舒了口氣,身子似是被突然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貼著冰冷的城牆軟軟地癱倒在地,雖然氣喘如牛,一臉疲憊,但臉上卻帶著劫後餘生的欣喜笑容。
“沒死?很好!”高興扮演的鄭興緩緩在李三身邊坐下,瞥了一眼後者,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李三所說。
“嗬嗬,嘶——”李三扯了扯嘴角,卻突然牽動了大腿上的傷口,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高興歎了口氣,自懷中取出一支瓷瓶遞給李三,但臉上卻是冷冰冰的,身上更是籠罩著濃重的煞氣,“塗上,止血!”
“謝謝!”李三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沙啞著聲音道。高興輕輕哼了一聲,但卻沒有開口說話。
高興之所以如此,除了不想過於高調暴露了身份,更是因為心中有些不痛快所致。
雖然平陽守軍並不是自己帶出來的士兵,但他們都是鮮活的生命,是大齊帝國的子民,是忠於高氏皇族的可憐人,看著他們一個個就這麼無辜的死去,實在有些殘忍。
高興真恨不得調集麾下所有的力量將宇文邕殺個片甲不留,但他卻知道,一旦自己有所動作,高緯一定會拚盡全力絞殺自己,到時候因此而死傷的百姓一定不計其數。所以他隻能忍,等待著最佳的時機,畢其功於一役。
在平陽城頭士卒們緊張地進食,救助傷員,修複防禦工事時,平陽城內的侯府卻顯得有些詭異。且不說侯府外添了數名護衛,府內更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安靜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