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宇文贇驕奢淫逸,不學無術,但出生在帝王之家,見慣了權力傾軋的黑暗與血腥,他不是智障,自然明白此時該做什麼。他雖然是太子,此時又有監國之職,但隻要宇文邕的詔書一天沒有詔告天下,他便無法真正掌控這個國家。
“是!”鄭譯心潮澎湃,大聲應一聲便接過宇文贇遞來的令牌匆匆離去。
“殿下,您雖然貴為太子,但朝中卻有許多人心懷鬼胎,不能信服您,奴家以為,您應當將此事知曉左宮正(太子宮總管)宇文孝伯大人。”頓了頓,朱滿月繼續道:“宇文大人穩沉持重,在朝中頗有威望,由他為您謀劃,想來事情應當容易許多。”
宇文贇皺了皺眉頭,低眉沉吟起來。
宇文孝伯雖然官職不高,但卻擔任著極其重要的職責,可見宇文邕對他的信任。宇文孝伯對大周和宇文邕的忠誠,宇文贇不需懷疑,但其人性耿直,自然與宇文贇這卑劣之人沒有多少共同語言。
思索半晌,宇文贇眼中閃過一道精芒,沉聲道:“愛妃所言不錯,寡人這就去找宇文孝伯。”說著,宇文贇臉上再次露出笑容,狠狠地在朱滿月懷中掏了一把,惹得後者驚聲尖叫,他則哈哈大笑著,隨手扯過地上的衣服,放浪形骸地向外走去。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紙也根本保不住火。無論宇文贇如何不情願,宇文邕病逝的消息還是傳播開來。頓時舉國震驚,人心惶惶,而心懷叵測之人則厲兵秣馬,蠢蠢欲動。
十一月二十日,紀王宇文康,杞公爵宇文亮傳檄天下,鄭譯、王端等人假借太子之名,恣意妄為,勾結於翼,不僅將宇文邕刺殺,更導致東伐失敗,是為罪大惡極,理當株連九族,以謝天下。
遂二人高舉“清君側”的旗號,發兵十萬,一路急襲,不過一日功夫便將長安團團圍困。
宇文贇本就無德,平日裏為非作歹,鄭譯等人更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得罪了不少人。而皇族宇文氏中早就有不少人對皇位垂涎欲滴,此時有宇文康挑頭,響應者甚重。更有許多人想要罷黜宇文贇,另立其弟宇文元為儲君,繼承大寶。
當長安陷於戰火之時,遠在千裏之外的晉陽皇宮中,齊帝高延宗的心情甚是複雜而壓抑。
望著麵前一身白衣,俊美無暇的高興,高延宗雙目半眯,臉色甚是那堪,籠在袖中緊握的雙拳更是輕輕顫抖著。他是大齊帝國的皇帝,但在高興麵前他卻沒有絲毫的優越與尊嚴可講,後者那洞徹人心,居高臨下的眼神讓他十分惱怒仇恨。
如果可能,高延宗很想以自己龐大的體形將高興壓成一團肉泥,然而這隻能是他的意淫。他無法忘記那一夜少年如惡鬼一般殺戮的場景,更清楚的知道,就是麵前的這個少年將宇文邕擊潰,三十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
“叔父,數日不見,您的氣色卻愈發好了。”高興臉上掛著溫暖和善的笑容。
“虛偽!”高延宗心中暗罵,他能看得出高興眼中的冷意。眉頭輕輕一挑,高延宗笑著道:“托賢侄的福,朕一切安好。賢侄連日大勝,擊潰周賊,實在可喜可賀啊!”
“多謝叔父誇讚,不知你有什麼要賞賜於我?”高興笑笑,雙目緊緊地盯著高延宗,淡淡地道。
高延宗呼吸一緊,臉上閃過一抹怒色,這就等不及了麼,如此赤*裸裸的。深吸口氣,勉強將心中的怒氣壓下,高延宗笑著道:“不知賢侄想要什麼封賞,隻要允許,朕一定滿足你!”高延宗的語氣有些幹澀,笑容也甚是勉強。
他是何等尊貴,如今竟讓一個小雜種如此慢待。
“依叔父的聰明才智,莫非不知小侄想要什麼嗎?”高興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語氣依舊平淡,但身上卻慢慢彌散出一股冰冷的氣息。
“朕有些糊塗了,還請賢侄明言。”高延宗臉色徹底變冷,生硬地道。
高興輕輕搖搖頭,嘴角的笑容似是嘲諷,似是不屑,“您派去給任城王高湝送信的人半路遇到了劫匪,不幸喪命,小侄僥幸得到了密信,這邊物歸原主。”說著,高興將一封沾染著暗紅色血跡的書信遞於高延宗麵前。
看著那書信上暗紅色的血漬,高延宗臉色一白,身子一個踉蹌,頹然地坐倒在地,默然地閉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