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軟禁的第38天,也是最後一天。

2012年2月1日。

清淡的早餐之後,我們各自回房把行李箱拖了出來,大家排成一排站在長廊上,看著這個曾經生活過一個月的莊園後花園發呆,遲遲沒有離去。我側過頭,看見了阿簡略紅的眼眶,這是第一次看見,可能也是人生幾十年最後一次看見。如果要問為什麼,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未來的那個我,告訴我的。

正當我看著她略紅的眼眶發愣時,她突然狠狠的敲了一敲我的頭,說,“臭小子們,以後再也不要回來這裏了,再也不要了。以後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別指望說再見,因為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不要問為什麼,我不會告訴你們的,阿辰也不會告訴你們的。”她說完以後,咽了一口氣,眼淚緩緩從眼眶裏流出,一點點化開她那並沒有精心塗好的睫毛膏和眼影,又一點點化開那層單薄的粉底。最後一滴仍未幹涸的眼淚流進了紅似火焰的唇瓣之間。眼淚的味道、悲傷的味道、別離的味道一點點掩蓋過了她身上那股濃烈而不俗的玫瑰香氣,一點點侵蝕掉了阿辰身上僅存的倔強。最終留下的是我們這些人,包括他們,我們的最終氣味。

“為什麼不上防水的。”阿辰揪了一揪她那把深棕色微卷發,帶些責備的語氣問道。當然,沒有問號存在的必要,因為語氣平淡的像是陳述句。

沒有等她回答,阿辰又接了一句:“算了,不防水也沒有大礙。走吧,時間不早了,正午十二點之前要抵達住宅。”他低頭看了看表,其實現在才八點三十五分。但是我們還是走了。

在車上,阿辰把我們各自的手機都給回了我們,但囑咐我們要等到正午十二點才能打開。這次,我們誰也沒有問為什麼。

“這是最後一次讓你們坐我的車了,忍耐吧。”阿簡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大得不和臉成比例的又厚又大的黑色墨鏡,用力踩下油門,唰地駛離莊園的大門。即使換了一輛比之前擄我來的那輛大許多的商務車,她還是一樣毫無收斂,像賽車手一樣在空蕩筆直的公路上唰地穿梭過去,不給稀少路人的視覺留下一點記憶,也不留餘地。

九點三十五分,兜兜轉轉市區好幾次,我們才願意在住宅前停下車來。

九點三十六分四十五秒,“再也不見,保重。”阿簡和阿辰在上車鎖好車門搖下車窗。此刻,我聽見的是我人生之中最後一次他們的聲音。

九點三十七分零五秒,他們的車已然離開,我看著他們的遠去的車,兀自發著呆。直到大家都拉著行李箱要走進住宅,嘉哲輕拍我的肩膀,我回過神來。

仿佛是在裝載著有關阿簡、阿辰的回憶的列車駛離溫存車站以後,來送別乘客的我還在擦拭著因為離別而流的眼淚,這樣的場景。這種布局,十分熟悉。

我一步一步,踏在冰冷又堅硬的光滑大理石台階上。我頓了頓,停了下來,轉過身去看著廳裏坐著的他們,用著正好大的聲音說:“待會用完午餐就各回各家吧,我想一個人在家裏靜靜。”隨即我加快了步伐,回到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