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連兩天,我也沒有想出什麼好的辦法,能夠走出這間三號監倉。號頭陳奎那天跟我和鄭魏聊了之後,始終對我和鄭魏客客氣氣的,遇到勞動中解決不了的問題,還會虛心地向我請教,打飯的時候,總是先給我和鄭魏打,還盡量多給一些菜,不管好不好吃,總算他的心意到了,讓我找不到任何理由,也抹不開麵子向他發難。
鄭魏依舊把我當成好朋友,處處對我照顧。昨天管教幹部把他叫了出去,半個多小時之後,他眼睛紅紅的回來了,我問他怎麼了,他說他父親來看他,本想多說點寬慰的話,讓老父親不要擔心他的,但看見老父親才幾天的工夫,頭發就白了一大片,他看著心疼,忍不住地就哭了。
他這一說,把我的眼淚差點兒也勾了下來,我好擔心父母知道了,也替我揪心。可能我父母還不知道我在這裏,我經常十天半個月的不與家裏人聯係,已經養成了習慣,曾經我心情不好情緒低落的時候還想著,假如哪一天我突然死在了外麵,隻要沒有人通知到我家人,過了一兩個月之後,可能他們還以為我在外麵過得很滋潤呢!
父母相信我不是瞎混的人,不會惹出什麼事情,對我一個人在外生活很放心,我向來是獨立慣了,很煩他們打電話囉嗦,他們也知道我這個性格,就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偶爾幾次,也是因為家裏來了親戚,他們讓我回家見個麵。這次進來之前,刑偵支隊的郭警官,還讓我給家裏人打個電話說一聲,我對他說等到了看守所之後再說,他也就沒再說什麼。
我不想讓家裏人知道了我目前的困境,他們知道了隻會為我擔心,卻幫不上什麼忙,不像鄭魏他爸,好歹在生意場上拚搏了那麼多年,有一些朋友可以找找,至少能夠給鄭魏帶些安慰過來。我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退休工人,他們沒有當官的朋友,也沒有那份閑錢為我打點,與其讓他們知道了為我難過,一點兒好的作用不起,還不如什麼也不知道,安安心心地過著平淡的日子,至少省得我再多拿出一份心思為他們擔憂了。
我在心裏麵期盼著,這一段時間,千萬千萬家裏別來什麼親戚朋友,千萬千萬別給我打電話,我相信這一切會很快過去的,就像惡夢一場,天亮的時候,一切妖魔鬼怪都將化作雲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鄭魏說他以前不知道體諒老人家,如今在這種情況之下相見,他才知道親情是多麼的重要,他問我有沒有告訴家裏麵的人,讓他們也來一趟。
我心裏麵很沉重,不知道如何跟他說才好,旁邊的中年人問他:“你父親怎麼這時候能見到你?一般情況下,隻有等到法院判決生效之後,看守所才會下達通知,讓家屬過來探視的。”
中年人姓徐,大家都叫他老徐,就是前麵說的上訪告村長貪汙村土地補償款,被以敲詐勒索罪判了一年半的那位,他以前是民辦學校的老師,多次上訪和自學,對法律琢磨的比較透。老徐是我在三號監倉裏,唯一讓我敬重的好人,我跟他還算能談得來。
老徐這麼一問,鄭魏便說:“我父親找了關係,他是以律師的身份,和另一位律師一起來見麵的。”
聽他如此說,我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還不能和父母相見,可能他們也不會這麼早就通知了我家裏,我心裏多少有些兒放了心。
鄭魏見了他爸,拿回了一大包新衣服,他送一半給我,我推辭不過,收下了兩件,暫時應應急。鄭魏回來之後就很少說話,看得出來心裏揣著很多心思,有幾次我感覺有人在偷偷地注視著我,猛然與他四目相對,他都很快地把目光收了回去,跟我玩起了迷藏。我不知道他怎麼了,但我從他躲閃著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無奈,和對我的懷疑。
還有幾次,我明明見他張嘴想問我什麼,當我看著他,等待他說的時候,他又突然間不說了,滿腹的心思表現在臉上,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說,弄得我幹著急也沒有辦法。我猜,他可能還是想問我那一百萬的事,他擔心問了出來,會讓我反感,會說他不信任我,他是一個很要麵子的人,對朋友始終表現的很仗義,他如此把痛苦藏在心裏,我不知道他這樣還能憋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