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六清”做為揚州第一茶館自然也有包廂雅座,徐誠忻所在的位置便是在回廊上頭一所最佳的樓上單間。垂下眼簾,下方就是一方布置精致的小戲台,戲台前方是大廳,擺著七、八張梨花桌,也是坐滿了茶客。
茶館老板與鄒靖相熟,帶著一名茶博士親自上來打招呼。
徐誠忻自來北宋再也別想喝到雪碧可樂,天天飲的是茶,對茶也越來越感興趣了。不由問道:“老板,你這茶館的名字有什麼講究嗎,說來聽聽。”
茶館老板不由啞然,心想這麼淺顯的名字都不明白,莫非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但他既然與鄒大人在一起必是個來頭不小的,麵上不敢有半點瞧不起的神色,娓娓道來。
“六清者是為六飲。 《周禮·天官·膳夫》記:‘凡王之饋,食用六穀,膳用六牲,飲用六清。’此六飲即為水、漿、醴、涼、醫、酏,用以持賓上客。敝館敢在前麵加個‘冠’字,乃取自西晉張孟陽的《登成都樓》。詩曰:‘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區’。敝館網羅天下名茶,且常備有名茶中的極品,雖有自誇之嫌卻也應景。讓大人見笑了。”
“原來如此,漲知識了。”徐誠忻笑笑。
那邊鄒靖顯然是常客,不用他吩咐茶博士就將一碗顧渚紫筍奉了上來。顧渚紫筍被茶聖陸羽論為“茶中第一”,再看這茶,白毫顯露,芽葉完整,外形細嫩緊結,色澤綠翠,香氣濃強,一看便知絕非凡品。再看那茶盞,釉色黑亮潤澤,正是風行一時的飲茶上器:兔毫盞。
宋人飲茶不用杯,直接用碗,而且這碗也是黑色的,茶水隨飲隨點。在杭州時,徐誠忻去過一次茶館,看著店家捧出一大碗,當時還以為這茶館不上檔次。那時他對茶沒興趣,絕少專門去喝茶,現在才知道這是北宋的風俗。
既是貴客到來,老板不敢怠慢,問得很周到:
“請問這位貴客喜歡飲素茶、葷茶、還是清茶?”
......
“片茶還是散茶?”
......
“煎茶還是分茶?用何地所產的茶呢?”
他出生於浙江杭州地區,常常看到聽到天價龍井,價高的幾千幾萬一斤。他聽了總覺得不可理喻,土豪的世界真的不可理解,買這種茶的人是什麼心態啊!以前他是對茶沒什麼興趣,現在慢慢來了點感覺,自然想起了這最熟悉龍井茶了。
“來龍井吧。”
“那貴客喜歡哪一款龍井呢?”
哪一款龍井?徐誠忻有點懵了,龍井就龍井唄,還問個沒完了。
鄒靖早看出他對茶不甚了解,見他微微一愣,忙道:“掌櫃的,你看我這位朋友風流少年,自然是用乳前龍井最應景了。休要多問,快快呈上來。”
掌櫃忙躬身說是,對茶博士囑咐幾聲便告退了。
徐誠忻禁不住好奇,問鄒靖:“鄒大人,我隻聽說雨前龍井、明前龍井,還從未聽說過有什麼乳前龍井的。”
鄒靖笑道:“這也難怪大人不知,此茶本是極為稀少的。這還在其次,難就難在極難保存其風味,徐大人不解內情也情有可原。龍井裏最金貴的就要數這乳前茶了,先說這采摘的時節必須是穀雨前。如果氣候適宜便能長出一葉一芽,長不過指粗,如氣候不對過了時節長不出來,這茶今年便算沒了。”
“摘茶時須雲開霧散,朝陽初照,正是茶芽吸食天地精氣之時。再有一行二八少女,沐浴更衣,以口采擇,置於乳前,這茶便會吸入處子之體的清香。再以無根之水經幾道工序,方可飲用。要成此茶每一步都得小心冀冀,所以成茶極少。現在又是冬季,一般茶館是絕不敢保留的。這‘冠六清’卻是有些不傳之秘,硬將此茶保留至今,是好是孬大人品來便知。”
徐誠忻聽完他的介紹不由暗暗籲了口氣,這種勞民傷財的法子隻有這些吃飽了沒事幹的達官貴人才想得出來。媽的,喝口茶還整出這麼多花樣,真是做死的節奏啊!
說話間,茶水已經送上來了。見碗內之茶大小長短一列,根根倒立,色澤嫩綠,如同剛從枝上采下一般,還未入口便有一股清洌的茶香彌漫開來。捧起喝上一口甘醇清心,隻覺滿口生津,一股淡淡的清香直溢頭頂,頓覺神清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