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夷村是一個相對較偏遠的村莊,莊裏百餘戶村民都以砍柴打獵和種田為生,日子過得較清儉,但也還沒有聽說餓死過人。村民們大多自給自足,除了每月會有固定那麼幾個日子大家夥會約在一起坐上村裏唯一的一輛牛拉板車外出到十幾裏外的大鎮子上采買一些生活用品外,基本上來說算得上是個與世隔絕的獨立村子。
村民們很和善也很純樸,日子過得很規律,日出而做,日落而棲。村裏唯一的水源便是繞在村莊外圍的那條小溪,村民們叫它湘溪,因為它是從後麵的那座湘霧山上引下的,且正是明歌和十三來時的那座山澗。
明歌每天都會步行小半個時辰到原來她們來時的那個地方,坐在那塊大石上,一待就是半天。十三體弱,已經半個月過去,卻還是隻能躺在床上,偶爾會發燒,都是剛退不久又反複的,看起來並不穩定。
村裏沒有大夫,明歌隻能僅憑著自己知道的那點醫理來給十三調理。雖然也動過送十三去鎮上的念頭,但也考慮到路程太遠和山路顛簸的問題隻能做罷。
好在今日出門前看十三氣色好了很多,人也比原來清醒精神了不少,想到山裏深處也許會有人參靈芝之類的珍貴藥材,可以采來給十三好好補補。
擼了擼肩上的竹簍,來回在這山林間奔跑采藥,明歌已經很熟悉這裏的地形。沿這路上被前幾次踩出的一條淺淺痕跡像深處走去,一路上看到熟悉的草藥明歌都把它挖出來放進了簍子裏。
這個可以治風濕,那個可以療骨傷,還有舒筋活洛補血補氣……但凡她認識的見過的能用的,通通被她不客氣的收入蔞中。想到李獵戶的左臂前幾日摔斷了,想到周寡婦的腰痛已經有很久了,還有王五孫小等等一幹有病卻無人醫治的村民,明歌一陣苦笑。
她的心裏是前所未有過的矛盾和痛苦。
在天朝,她是當今女帝最寵愛的小女兒,父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後宮之首,上麵還有身為太女的胞姐,她的身份尊貴無比,可如今,她卻覺得自己不過是個身無分文且再也回不到家的孤女,隻能靠著替村民醫病而受村民善意的接濟和收容渡日。
她不知道上天怎麼會開如此的玩笑,一場大水竟把她和十三衝到了這麼個聞所未聞的世界。在不動聲色的從那日帶她們回來並給了她們姐弟倆一個安身之所的書生口中她清清楚楚的了解到,這裏是大梁,沒有天鳳凰朝的大梁。
明歌也知道了為什麼那日書生會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盯著她和十三兩人瞧,也知道為什麼那天進百夷村,村民都對著她們指指點點是為何,沒被人當成瘋子已經是萬幸了。
不隻是百夷村,就是這大陸上任何一處地方,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男人在外掙錢養家,女人在家相夫教子。男人可以入朝為官上戰殺敵,或下田種地走商置業,女人卻得在家撲蝶施粉精妝打扮,再不就繡花縫衣或下廚。總之,原本是天朝男兒家應做的事,在這裏卻成了女人們的天職。原本應該在家像十三那般養在閨閣嬌弱惹人憐愛的男子,在這裏卻個個高大粗獷甚至看在明歌眼裏可稱得上野蠻,就好比李獵戶。
明家的祖訓裏有這麼一條:不要企圖改變世界來適應你,你能做的隻能是改變自己去適應世界。
所以明歌的適應力是非一般強悍的。
但這並不能說她不害怕,她同樣也有過害怕,有過恐懼,那種麵對未知的茫然,那種再也回不到自己的世界,回不去自己親人身邊的感覺險些將她泯滅,如果不是有昏迷的十三在提醒著她必須堅強,必須麵對現實,她也懷疑自己會否真的崩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