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心裏有數,自己遠不是人家等量級的對手。
“我喝……喝不得了,認輸……你們倆,得……得決個勝負,分個高下哦。”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陳細毛幾乎快要醉倒了。他倒乖巧,有臨敵經驗,見好就收。他趁意誌還沒糊塗,趕緊撤軍,不至於失態。陳細毛歪歪斜斜地在主家搬過來的鬆樹做的躺椅子上,搖搖晃晃的靠著,像一個蔣門神,打狗罵雞,嘴裏猶說著吐詞不清的胡話。
薑還是老滴辣。這王仁旦,看起來個子細索索的,卻久經考驗,酒量很好。果然,濃縮的都是精華啊。
他的醉酒程度也就比陳細毛輕一些,他差不多喝了一炊壺,在這一片鄉下也不算特別多,又撒了幾泡尿,全然把小身板當成了酒精過濾器。他現在是臉色酡紅、泛黃的眼眸子裏,凝固著一眶渾濁,臉上帶著笑,精細版的彌勒佛模樣,醉態可鞠,十分有趣。
“喝,老弟,放心喝……這次多虧了你。你如果喝好了,我還有個機……機密事情、要跟你嘮一嘮。”他現在喝得正在興頭上,全然忘記了這是在人家的喪事上,“人生在世,草木一春。今日喝酒,明天駕崩,哈哈!”
李景明猶氣定神閑,看到二人的醉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把手擱在杜小會肩上,得意的叫道:“老哥,就這……這酒量,還想著要灌我哪?要不要再比比白的?光這啤酒,再喝個幾瓶,也沒啥事,別想灌醉小老弟我。”
蔣門神的耳朵飄過來這些話,他搖搖頭,開始疼了,沉得像木疙瘩雕的,還是聽了個三分明白七分不懂。他知道自己今日徹底栽了,遇到這樣一個超強的對手,倒也不算冤枉。他抬手指過去,腦殼;裏暈暈乎乎,嘴裏說著人類完全聽不懂的語言。然後,頭一歪,呼嘟呼嘟睡過去了。
王仁旦的口中嘖嘖連聲,慢吞吞地說道:“小老弟啊,我先前還是小瞧你了啊,你跟我們誰也不一樣,你絕非池中之物……歲月不饒人,我不敢喝了。酒醉酒解,我們明天再喝回魂酒……我們到那邊山頭上吹吹吹風去。”
陳繼發一直坐在旁邊隔岸觀火,站在岸上看了二個小時,心裏正無聊得很,見他們至於打烊了,就站起身來,說:“老弟沒事吧?時間不早,我也得走了……晚上來鎮上吧?我給你們安排個妥當的住處。”
臨走時,他在李景明的肩膀上拍拍,輕輕叮囑:“千萬要注意安全啊,老弟。”
李景明也站起,跟陳繼發握手,滿口酒氣衝過來,道:“放心,老哥!我可是久經沙場的……至於住處,你就不用安排了,我們自有去處。”
陳繼發答應著,揮了揮手,徑自去了。車屁股上的行車燈,慢慢消失在傍晚的夜色裏。
夜幕如紗,籠著遠山的剪影。整個山野,都變成半透明的朦朧。
哀樂如訴,唱不盡人世的悲歡離合、斷舍離。
王仁旦把雙手繞在身後,翹著山羊胡子,走在前頭領路。他是詩人嗎,還有鬥酒三百篇的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