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都有心事
天空碧藍，陽光明媚。
清風吹動樹葉，光影交錯，沙沙作響。
我坐在漫畫社的活動室裏，雙手托著下巴，凝眸望向窗外，頭腦卻一片空白。偌大的活動室，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今天不是漫畫社活動的日子，而是我懇求白雅寧幫忙打開活動室，想獨自在這裏看看漫畫，調整一下跌落穀底的情緒。
依照補課的日程安排，我本應該去白金館做試題的，可我怎麼都無法將那日看到的情景從腦海中抹去，隻能像個鴕鳥似的蜷縮在漫畫社的活動室，自欺欺人地逃避現實。
這是我第一次向洛子寒說謊，也是第一次以謊言為借口，沒有去白金館補習功課。
是的，我迷惘了，茫然而不知所措，親眼所見的那一幕總是如鋒利地匕首般刺痛自己的心，越疼越清晰，越疼越難以忘記。
為什麼申靜瑜會出現在白金館？
為什麼洛子寒和申靜瑜的關係仍然那麼親密？
當時我就懵住了，不知道怎樣去麵對洛子寒，立刻跑到樓上的書房，拎著書包和沒做完的試卷，飛也似的逃跑了。離開之前，我告訴白金館的仆人，自己有急事先走了，麻煩他們轉告洛子寒。
後來，洛子寒給我打來電話，詢問我突然離開白金館的原因，卻隻字未提他和申靜瑜在休息室見麵的事。對此，我覺得更加委屈，心中湧起滿滿的無助感。
為什麼？
為什麼洛子寒要瞞著我和申靜瑜見麵？
淚水縈繞在眼底，模糊了我的視線，稍稍眨動睫毛，淚珠就悄無聲息地掉落下來，浸濕了我自己的指尖。
我抬手抹去淚痕，深吸一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活動室的書架上放著很多漫畫，其中不少都是我喜歡的作品，可我現在偏偏打不起精神來，哪怕是最愛的漫畫，也無法消除我心底那股強烈的失落感。
我選了幾本漫畫裝入書包，準備帶回公寓去看。轉過身，關好活動室的門，我站在寂靜無人的走廊裏，望著蔚藍的天空，苦笑著搖了搖頭。
洛子寒，我受傷了，真的受傷了。
心總是隱隱作痛，痛得像要窒息一般，沒有地方傾訴，沒有辦法逃避，做什麼都隻是自欺欺人，蒼白而無力。
走出校園，我來到一片比較清淨的海灘，坐在沙灘上看漫畫。
好幾次，我想過給民赫哥打電話，哪怕在電話裏向他大哭一場，也算找到了發泄情緒的出口。可是，我沒有那樣的勇氣，更不願讓疼愛我的民赫哥擔心。或者，民赫哥說得對，我喜歡上洛子寒，注定會麵臨洛氏和申氏兩大家族的壓力，注定要承受比其他戀人沉重很多倍的痛苦。
不過……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選擇的，也是我必須去接受的，我無怨無悔。
潮濕的海風迎麵而來，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氣，吹動了我的校服和發梢，也揚起了淡淡的沙塵，輕拍在臉頰上，有些細微的疼痛。
我將漫畫書放在手邊，整個人慢慢躺在沙灘上，闔起雙眸，發出一聲低歎。姚芊芊呀姚芊芊，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如此的消沉頹廢，如此的惆悵沮喪，根本不是你慣有的個性！與其自尋煩惱，不如像以前那樣，主動找洛子寒問個清楚吧。
啊，真是奇怪呢。
在我沒有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前，不管遇到怎樣的疑惑，我都能夠淡然無畏地向洛子寒追問。如今，我們兩情相悅，心意相通，我反而變得顧慮重重，既矛盾又糾結，失去了自己的本色。
太在乎，就會害怕麵對真相。
太珍惜，就會選擇自我逃避。
現在，我終於知道了，自己有多麼喜歡洛子寒，多麼害怕失去他。原來，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堅強……
海風漸漸褪去，周圍仿佛變得更加寂靜了。
我緩緩睜開眼睛，恍惚之中，竟然看到了洛子寒那張英氣逼人的臉龐。這，這是我的幻覺嗎？難道是我閉著眼睛太久，突然感覺陽光的照射，看走眼了？
我猛地坐起身，試探性地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那張不真實的臉孔。這時，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覆在我的手腕，用力向前一拉，修長而結實的雙臂已經緊緊擁住了我。
咫尺之距，四目相對，我總算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洛子寒！
出現在我麵前的人，真的是洛子寒！周圍什麼人都沒有，這不是幻覺，不是夢境，洛子寒在我的身邊，隻要我抬起手，就能夠觸摸到他。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我仰頭望著他，眼眶灼熱而滾燙，拚命壓下的委屈，重新翻湧上來。
洛子寒擰了擰眉宇，疼惜般地捧起我的臉，略顯無奈地說道：“芊芊，我有些傷心，你怎麼能對我說謊呢？”
“我……”
“不必解釋了，我知道事出有因。”洛子寒輕吻我的額角，黑曜石般的瞳眸深深地望入我的眼底，“芊芊，在你的心裏，我到底算什麼人？你寧願躲在無人的角落裏哭泣，也不肯見我，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嗎！那天，你突然離開白金館，甚至不願和我打聲招呼，我就覺得不對勁。於是，我私下裏派人跟在你的身邊，隨時留意你的狀況，而你的種種表現讓我確定了一件事。芊芊，你那天看到了靜瑜，看到我和她在一起，也許更湊巧的，你還看到了她突然……”
“是的，你猜對了。”我自嘲般地搖了搖頭，望著他揚唇而笑，一顆淚珠從眼角慢慢滑落下來，“洛子寒，我相信你，很想一直相信你。可是，怎麼辦？我的心口總是疼得要命，我忘不掉自己那天看到的情景……”
淚水決堤般地湧出眼眶，我抬起手，胡亂地在臉上抹來抹去，即使早已狼狽不堪，我望向洛子寒的目光，依然流轉著最美的笑意。
“芊芊……”
洛子寒怔然地注視著我，深潭般的黑眸緊緊凝縮，毫無神采。
“洛子寒，你可知道，每個人的心都很小，我姚芊芊也不例外。這裏……”我拍著自己的心口，含著眼淚向他微笑，“這裏隻容得下兩個人，多一個會擁擠，少一個會孤單，我寧願永遠孤單下去，也不想擠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芊芊，你能不能……”
“不能！”
“芊芊，聽我說……”
“不，不需要了。”
“姚芊芊！”
洛子寒猛地提高聲調，迅速低下頭，深深吻住了我。
我在他的懷抱裏拚命掙紮，雙手用力地推拒著他的胸口，但唇上傳來的溫柔觸感，是那樣熟悉，那樣甜美，帶著疼惜，帶著憐愛，帶著無限深情……
“芊芊，對不起。”洛子寒放開我，抬手揉了揉我的發心，沉聲道，“傻女孩，我最怕讓你誤會，讓你傷心，想好好解釋給你聽。其實，管家爺爺來找我，是關於申氏財團舉辦宣傳活動的場地問題，我並不知道靜瑜也跟了過來。”
我嘟起嘴，低聲呢喃：“反正沒有人在場，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啦。”
“芊芊，我不在乎別人，隻希望你能相信我。”洛子寒凝眸望著我，眼底流轉著真誠而期待的光芒，“芊芊，那天的事，我根本沒想隱瞞你。靜瑜的到來，對我而言是個意外，卻也在意料之中。她出現在白金館，是想幫那幾位欺負你的學姐求情，也希望借助家裏長輩們的支持，勸說我改變主意，放棄與你之間的感情。”
“那麼，洛少爺您是怎麼處理的？”我故意揚起下巴，憤然地瞪著洛子寒，“美女主動‘投懷送跑’，你就理所當然地接受了人家的親吻？”
隻要回想起那一幕，我的心痛就會不斷加劇，仿佛被千萬隻螞蟻噬咬一般。
洛子寒幽幽地歎氣，絕美的容顏冰冷幾分，深邃的眸光仍然堅定無比，宛若清冷寧靜的月光，澄澈而炫亮。
“芊芊，我不想為自己找借口，更不想讓你誤會我的心裏還有別人。你沒有看錯，靜瑜那天確實……而我，我沒想到她會那樣做，完全驚呆了。但是，我反應過來後，立刻就推開了她。芊芊，如果你不相信我，覺得這些隻是我為自己開脫的借口，那麼，隨便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真的嗎？”
洛子寒鄭重地點了點頭：“是的，但你絕對不準離開我！芊芊，我的心也很小，隻能容下你一個人。我孤單這麼久，很想有人陪伴，你願意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嗎？”
“哼！看你以後的表現再說吧。”
“傻女孩，謝謝你……”洛子寒擁緊我，埋首在我的長發之中，低聲道，“這次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對不起，芊芊。我會跟家裏說清楚，不再與靜瑜見麵，不再讓你產生一絲一毫的動搖和擔憂。對不起，明明我很介意你與崔民赫的相處，明明懂得那種緊張與不安，卻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讓你這麼傷心難過……”
我稍稍抬頭，側過臉，用力咬住洛子寒的嘴角，看到他那張俊臉因疼痛而扭曲，我才惡作劇般地放開他。
“哼！很疼吧？”
他但笑不語，指尖輕撫我的臉頰，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這，這算什麼？故意博取我的同情，還是想看我懊悔內疚？我才不會心軟呢，誰讓他先做錯事，讓我痛苦了好幾天！
“洛子寒，你……咳咳，這是我給你的懲罰！”我望著他嘴邊的齒痕，帶著若隱若現的血絲，忍不住怨恨自己用力太大了，“那個，疼不疼？好像咬得很深，會不會流血呢？洛子寒，你動一下嘴角，看看……”
“沒關係，這點兒疼痛與你的心痛相比，算不了什麼。”他抿唇輕笑，在我的額角落下一吻，“是我的疏忽，我的錯，害得你難過了這麼久。我的芊芊最善良了，讓人不舍得去傷害，能夠愛上芊芊，實在太好了。”
“洛子寒，你別以為說些好聽的，我就……”
手機鈴聲很不適時地打斷了我的話，藍色的屏幕閃爍著陌生的來電號碼。
欸？這個號碼完全沒印象，是誰呢？
“喂，你好！什，什麼？嗯，好的，謝謝……請您放心，我會加油的！是呢，我也非常高興能夠認識您。好的，再見！”
耶！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電話是雜誌社編輯打來的，我投給他們的漫畫作品被選用了，很快就會在漫畫周刊上麵連載。編輯還鼓勵我，繼續進行後麵的創作，他們非常期待呢。
“洛子寒，你會為我感到高興嗎？”
“當然。”他拿過我的書包，握緊我的手，唇角的笑意不斷加深，“走吧，我們去好好慶祝一下，吃飯、逛街、看電影、看星星……希望我的芊芊忘掉所有煩惱，每天都能過得這麼開心。”
我挑眉笑望著他，忽閃忽閃地眨著眼睛：“我聽說，某人似乎很不喜歡漫畫呢，還把漫畫當成沒有營養的文化垃圾。唉，怎麼辦呢？我偏偏喜歡那種沒有營養的東西……”
“你呀，故意嘲笑我，是不是？”洛子寒捏了捏我的鼻尖，無奈地歎氣道，“別人的作品不敢保證，但是，你的漫畫我一定會看，這樣可以嗎？”
“呃？是不是很勉強？”
“不會，愛屋及烏。”
“那麼……”我詭秘地笑了笑，挽住他的手臂，低聲道，“洛子寒，請你答應我，以後與民赫哥好好相處，行嗎？”
洛子寒微蹙眉宇，幽深燦亮的眼眸霎時黯淡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