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寧的傷勢的確非常的嚴重,僅僅與任方拚鬥了幾招便讓自己的經脈遭受到沉重的創痛,若不是武尊拓拔寒的及時相救,他必然會落下暗傷,他的身體在重傷之後竟然自動陷入了奇妙的自我修複經脈竅穴內傷的龜息之境。當他仿佛睡了一覺般醒來的時候,卻是已經被帶回了流亡的突厥一族生息了十幾年的於都斤草原。
於都斤原來是一座山的名字,是昔日強大無比的突厥帝國汗庭之所在,不過早就被毀在大楚北征草原之時,隨後更是成了大楚在草原扶立起來的回紇王庭的所在,被改名為烏德健山。
從突厥人被大楚和回紇趕到漠北的那一天開始,所有的突厥人就無有一刻不想回到漠南,重建於都斤山的汗庭,重現昔年疆域萬裏,控弦之士四十萬的強大汗國的榮光。可是如今近百年過去了,突厥人不但沒有能夠回到於都斤山,卻連漠北都丟失了,無數的突厥人被更加彪悍,更加野蠻的蒙古人所統治,男人和小孩,老人成了蒙古人的奴隸,飽受著肆意的欺淩和屠殺,而突厥的女人卻成了蒙古人發泄獸欲的工具,備受淩辱。突厥人的尊嚴和自由遭到了無與倫比的踐踏。
而另外,這支被迫流亡到欽察草原的突厥人,卻更是成了無家可歸的亡國滅族之人,成了北海中孤苦無依的浮萍。備受苦難的突厥人更加懷念昔日的強大汗國,懷念在於都斤山縱馬馳騁,放牧唱歌的快樂時光,於是,這片風景優美的於都斤草原也就成了他們最後的寄托和回憶,他們也想要通過這個名字將希望和執念永遠的傳遞下去。
項寧的這一覺睡得時間很長,當他昏迷的時候還是深秋時節,可到等他這次睜開眼來,草原上卻已經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一望無涯的碧海已然不見,連蒼翠茂密的林木也被茫茫白雪取而代之,草原上成了銀白一片。
漫天飛舞的雪花,飄飄落落在一頂頂氈帳,數萬頂氈帳所組成的方城之上落下了皚皚白雪,銀裝素裹,分外的妖嬈。
此時天寒地凍,饒是更加耐寒的突厥人,也少有出來的,大多都是躲避在氈帳內取暖,吃肉喝酒,項寧獨自一人挑開了帳幕走出了氈帳,迎著紛紛揚揚的雪花緩緩的走出了氈帳的海洋,到了方城的邊際之上方才停下了步子,極目向蒼茫素白的遠方瞭望。
草原上的天氣冷得極快,這第一場的雪花已是極大,飛揚的大雪中,目力所及之處也隻是遠方隱約的輪廓,盡處除了一個在巡邏的士兵目力所及之下嬉鬧玩耍的小孩兒之外,卻是再無人影,項寧一動不動的駐足矗立,隻是望著,也不運轉真氣驅散雪花,任憑雪花飄落在自己的肩頭,發絲之上,似乎想要通過這冰冷的感覺稍微抑製內心中的火熱。
許久之後,他的身上已經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花,可他還是沒有回轉氈帳的心思,隻是凝望著遠山,靜靜的出神。
項寧麵對的方向,隔著千裏之遙的地方,正是大楚欽察都護府的中心,草原的王都項城,這個時候,項城是不是還如往昔一般熱鬧繁榮嗎?雨彤、雲滄他們安全的回到項城了嗎?現在的他們在幹什麼呢?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樣站在院中凝望著遠方,在擔心自己呢?還有阿提拉的箭術學得怎麼樣了,我不在,雲滄、虞文泰、霍驃疾他們會不會好好的教導他呢?
項寧的心中有著許許多多的問題,許許多多的思念,化作了千絲萬縷的惆悵,糾纏在一起,再也無法解開,項寧的眼前再次閃過在無名小穀分離之時那一雙充滿著哀怨,傷感,擔心,不舍,悲離種種感情,強行忍住銀光淚閃的眼睛。
雪中的項寧癡癡的站著,沈雨彤那張刻骨銘心的容顏完全填滿了他的心頭,他的眼內再也容不下其他,他永遠都記得第一次看到那張永不能忘的容顏之時的感受,那是一種勾起回憶的痛苦,那是一種今生再見的激動,他的腦海裏全部都是對白衣如雪,柔美英姿的女子深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