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即將很有可能引發整個帝國的誘因,盛世巔峰的帝朝同樣具備,而白毅這個商人世家的子弟顯然並沒有失去他那些軍人先祖的眼光,很快便說了出來,甚至說的幾乎和項寧用生命換來的消息還要多。
“項兄,以白毅之淺見,帝國內部還有一個很大的隱患還是出自於當今陛下之手,那就是極有可能出現的藩鎮之禍。”白毅的膽子似乎極大,開始評論起當今這一手建立起帝國一百五十年來最為強盛之時的武帝早年勵精圖治之時治國政績之上的失誤。
對於帝朝五大藩鎮出現的來龍去脈,項寧早已了解的清清楚楚。當今皇帝繼位十年後,在君臣上下同心的努力,以及軍武世家和內閣文官們求同存異的共同奮戰之下,西方的兩大強敵羅馬和大食的聯軍再次被英勇善戰的西征大軍擊敗,蠢蠢欲動的外族勢力再次被壓服,大楚天下初定,霸權再次悄然抬頭,盛世的端倪也已經初步顯現。
史說,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隨著帝朝武力十幾年年動亂後的重新崛起,那些在十年奮戰中全心全意的戰鬥在各條戰線之上的軍武世家的的勢力和底蘊得到了完全的展現,這樣一股龐大至極甚至可以說可以威脅到皇權的勢力讓身為皇帝的項風感到了恐懼與深深的忌憚。帝朝武皇帝雄才偉略,他當然不可能將所有的軍功世家都誅殺殆盡,那樣恐怕他的帝國剛剛重振便將滅亡。
軍武世家這股龐大而強盛的力量必須保存,但他們的權勢必須控製在一定的範圍之內,一個皇帝可以容忍的雖然強大但無法威脅到皇權的範圍之內,於是皇帝采用了許許多多的措施開始平衡軍武世家的勢力,內閣文官集團由項林甫開始再到楊釗之時的抬頭甚至表麵上的全麵壓製,便是這一切的縮影。而帝國遍布在中州萬裏邊疆之地五大藩鎮就是在這個背景下產生的。
年輕的商人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自從三十三年前帝國初定,今上為了控製我們軍功世家高門的勢力,帝國便在邊疆設立幽燕、朔方、隴右、劍南與嶺南五大節度藩鎮,並且提拔了大批信任的寒門和胡族將領充斥在這些邊鎮之中,如今這五大邊鎮不但具有軍事統帥之權,還握有財政支配、建議任免官員和監管領內州縣的權力,如是一來,這些藩鎮也就擁有了成為獨立王國的可能,強大的權力總是能讓人生出些不切實際的欲望,帝朝能夠保證他們不加叛亂的隻有靠這些節度使和手下將領的忠誠之心。”
“陛下雄才偉略,隻可惜如今年歲漸老,已經有些老糊塗了。就像他以為自己的帝國仍然固若金湯般一樣,他也認為帝國所有的將軍們都會效忠於他,尤其是那些他一手提拔的寒門和胡族將領。隻可惜,他的信任對那幽燕的胡人來說不過就是最大的縱容而已。自從十三年前安忠嗣擔任幽燕節度使以來,東北重鎮幽燕已經被他經營成了一個獨立王國,如今幽燕軍中幾乎都是那胡人一係的蕃、漢將領,軍堂一係的將領大多都被他排擠掉了,就是那些地方官員也幾乎是他一言而決,內閣同樣插不進手去。自從那胡人執掌幽燕軍以來,便時常發動對周邊諸如契丹、奚等各族的戰爭,而且少有敗績,他的軍功和時常搞出的獻俘儀式也是讓今上信任寵愛他的原因之一,隻不過,恐怕今上一直沒有注意到的事,他通過這些戰爭大肆擴張軍隊,幽燕軍已經擁兵二十萬,隱隱成了五大藩鎮之內的第一強藩。”白家這些年來早已遠離軍隊的核心,但商人的情報和眼睛依然敏銳,再加有心之下白毅年紀輕輕便對幽燕鎮了如指掌也並不足為奇。
情況的惡劣顯然並不止於此,“讓軍堂擔心的還有安東都護史幹,安東都護雖然因為高麗的反對與幽燕鎮的成立而變得地位有些尷尬,節製的範圍雖然急劇縮小,但手中依然擁有七八萬精銳人馬。而且史幹此人與安忠嗣是生死弟兄,據傳兩人年輕時候是一起從草原深處殺出,然後一起從軍,兩人可說是真正的生死兄弟,而且史幹此人做事一直都幾乎以安忠嗣馬首是瞻。這些年他有幽燕的支持,把安東都護同樣經營的鐵桶一般。東北一隅其實事實上已經脫離帝國的掌控。不光如此,這些年來安忠嗣一直都在派人經營各種各樣的生意,如今帝朝遍及他的產業,安家現在就是我們白家在商業之上的最強競爭對手,我們白家的財富項兄是知道的,我可以說,若不是白家有近百年的積累,恐怕在生意場上能不能壓製住安家還在兩說啊。”
白毅忽然下結論道:“其實如今誰都知道幽燕人有反意,隻是似乎安忠嗣一直對今上的提攜之恩非常感激,始終不見他發動,不過項兄也知道陛下年歲漸長,……如今帝國府兵製崩壞,數百萬大軍幾乎都駐紮於萬裏邊疆之上,其實中州腹地早已十分空虛,一旦皇帝過世,安忠嗣和史幹兩人必反,幽燕軍若是一路南下,必定能夠橫掃中原腹地,到時帝國表麵強盛的局麵肯定會頓起波瀾,到時候,再加上外部勢力的推波助瀾,萬裏江山將會烽煙四起,局勢甚至比起今上初登位之時還要危急,恐怕會一發不可收拾。”說罷,白毅麵前杯中的香茗一飲而盡,然後一雙眼睛緊盯著項寧,靜待著項寧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