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在夜空裏的廝殺聲,慘叫聲漸漸沉寂下來。隻是屋角偶爾還會響起一兩聲的慘叫聲。
楊雲提著滴血的橫刀,行走在最後血腥戰鬥的屋宅走廊內,左近,身後,麵前,到處都是胡人的屍體,此時整座屋子,甚至整座宅院之內,這樣血腥而殘酷的場麵比比皆是。
吐穀渾人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投降,所以拚死力戰,再加上這支混合編隊的士兵最後殺得狠了,最後也沒有想過要留下活口,使得最後全宅近兩百個胡人幾乎被全殲。隻有鍾仁慈最後見勢不妙讓錦衣衛的人用弓弩射斷了幾個人的腿,這才捉到了僅剩的幾個活口。
腳下的地有些濕滑,又有些粘腳。因為胡人的鮮血流的到處都是,天氣很冷,血液已經開始冷卻而變得黏稠。
屋子裏並沒有多少人,因為大多數人都已經撤了出去,開始從外部清理整座宅院。空無一人的走廊內,滿地的鮮血和屍體,再加上冬夜的寒風吹過洞開的門窗,讓整個屋子顯得陰風陣陣,猶如鬼域。不過這恐怖的氣氛卻並沒有讓楊雲有絲毫的不適,數年的殺戮早已讓年紀輕輕的他鍛煉了一顆鐵血而冷靜如冰的心。
他將這個最後血腥戰鬥的屋宅轉了個遍,倒不是他有什麼喜歡看惡心的屍首這樣特殊的癖好,他隻不過是在找一個人,一個能令他楊雲生出要去深入了解甚至把酒論交的人。
“原來你在這裏。”楊雲走出了屋後的小門,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蹲在地上的項寧‘嗯’了一聲,重新低下頭去專注的看著手中的那支鋼弩。這鋼弩其實十分普通,是帝朝軍隊的製式弩矢,不過當這樣一支弩失是由一名被射死的孤兒身上拔下來的時候,那它所代表的意義就不普通了。
項寧用兩指捏著這支鋼弩來回的轉動著,似乎想要從這外表普通的弩矢找到些不同尋常的東西。他的身邊正躺著那名被弩箭射死的孤兒,那少年臉上的血汙已經被項寧用手擦抹幹淨,圓睜著的眼鏡也已經合上。看著弩矢的項寧,偶爾眼中還會閃過幾絲悲戚。
“楊兄,你怎麼看呢?”項寧忽然問道,卻同時將手中的鋼弩遞向了楊雲。
楊雲伸手接過,隻是略微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一時有些搞不清楚項寧問這句話的目的,隻能就事論事道:“矢長兩尺,箭頭是精鋼打造,箭杆半指粗細,的確像是我大楚軍中單臂弩的製式箭矢。”
項寧抬起了頭,看著楊雲,忽然有些哀傷的說:“有人曾經告訴我,我大楚有人為了那些該死的利益,將鹽鐵,將軍械糧食甚至是工匠都賣到外族去,我原以為那幫人隻是小打小鬧,卻沒想到他們連弩機這樣的管製軍械都會賣出去。這些大楚的蛀蟲,吸血鬼。”
項寧憤怒得一拳捶打在了地上,又問道:“楊兄知道這件事嗎?”
“這……算是略微知道一些。”楊雲遲疑著,這種事他豈能不知道,不說其他,‘六楊’之中除了丞相楊釗,加上楊家的親戚以及依附於楊家的大商人,事實上都私下裏有在做這種危害國家的生意。不過據他所知,這些人在他父親楊釗的壓製之下並不敢做的太過分,雖然他們手下的生意做得極大,但弩機、弩炮這樣的管製軍械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交易的名單內的。“不過這種弩矢適用於很多種單人弩,很多胡人仿製的弩機都是可以射出這種弩矢的,也許胡人隻是通過一些不法商人購置了一些這種弩矢罷了。”
“弩矢,這些弩矢也是能賣給外族人的嗎?一支弩矢就可以射死一個人,漢人的人命就值幾支弩矢的價錢嗎?”項寧啞聲說道,身邊那條年幼生命的消逝已經刺激了他鋼而易折的神經。
“林子大了,自然什麼鳥兒都有了,不是每個人都會有長遠的眼光的,他們大多隻會盯著自己眼前的幾分利的。帝朝軍器監的製造工坊雖然龐大,但是仍然跟不上這些軍需,如這些通用製作相對簡易的弩矢,有一部分都是包給一些有實力的軍器工坊的,工部不可能完全的監管,有可能流出些弩矢之類的其實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楊雲望著眼前悲憤交加的項寧,心中的無奈和悲哀也是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