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醫臉上的笑意未斂,項寧和鍾仁慈兩人已經出現在了小樓通往竹林的小徑之上。這時他轉回目光,對著那道隔開上層的屏風說道:“他們走了,你可以出來了。”
藏身於屏風後的人依言現身,躬身以弟子之禮道:“多謝魑師答應出手相助,錦衣衛將如您所願於不久之後再現輝煌。”
“應該是說如你所願吧!我隻是一個化外之人,錦衣衛是否輝煌與我並無多大關係,它隻要不在我死之前消逝便是。”鬼醫臉上笑意消逝,平淡的說道。
“在船上奮鬥了一輩子的老水手又怎會不願意看到大船煥然一新,縱橫七海呢!魏某肖且如是,魑師以大船為家又怎會例外。”藏身於屏風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魏亭。
鬼醫的臉上出現了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忽然他臉色一紅,旋即轉白,猛然間以一塊手帕捂住了嘴巴就是一陣猛咳。另一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神情變得痛苦無比。
“魑師,你怎麼樣?”魏亭臉現關心之色,焦急的問道。鬼醫於東倭身受重傷之事他是知道的,若是他的傷勢無礙,武功和毒術都算得上冠絕天下的幽鬼郎中又怎會過早的從錦衣衛神機營內退隱。
猛咳中的鬼醫放開了抓著胸口的手,對著魏亭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並無大礙。伸手從懷中掏出藥瓶,從裏麵抖出了數枚黑漆漆的藥丸,以桌上的百果酒灌服了下去,高一聲低一聲的咳嗽聲又持續了好一陣方才漸漸止歇。
鬼醫移開了捂著嘴唇的手帕,但魏亭的眼睛毒辣,還是看到了手帕上那口觸目驚心的鮮血,而鮮血的顏色卻是那種暗紅色的,他的傷勢顯然已經極重。
“魑師,還請注意身體,錦衣衛現在還離不開您。”魏亭語氣誠懇的說道。
鬼醫搖頭笑道:“我靠著自己的這一手醫術早就偷活了多少年了,也該知足了。等了了這樁心願之後,我也就可以安心的等待大限了。”
“魑師十五年前曾經答應過陛下不再插手錦衣衛的事情,如今又為何破壞誓言,答應我們出手的請求呢呢!”魏亭眉宇輕皺,有些好奇的問道。
以鬼醫的性格以及他對錦衣衛的感情,原本他是肯定不會容忍錦衣衛的內鬥和衰弱的,他之所以約束著自己和其他錦衣衛的老輩始終保持中立,則是因為十五年前錦衣衛指揮使死後皇帝與鬼醫的一次秘密談話,在談話鬼醫與一班錦衣衛資格最老的人便徹底的退隱。這段秘聞魏亭是知道的。但如今皇帝尚未逝去,鬼醫卻突然破誓決定出手,其中的因由卻是他一直未曾想通的事。
如果僅僅是因為自己今次勸說的原因,那是肯定說不過去的,因為他試圖勸說鬼醫的次數不下十次,這位錦衣衛資格最老的前輩都未曾鬆過口。如果說是因為項寧那個剛剛上任的小子幾句陰晦的比喻和衝動的話語而選擇破誓幹預,這又實在是有些太匪夷所思吧!
被魏亭叫作魑師的鬼醫,望向了窗外的竹林,眼神迷離之中卻時而閃過幾道智慧的光芒,仿佛那裏有著什麼能引得他回憶深思的事物,“當年我同意他不立指揮使,安插張軒鬆進入錦衣衛與你分庭抗禮,也答應他約束那些老夥計們不去管那些人,是因為錦衣衛當年的實力隨著帝朝多年的征戰確實膨脹的非常厲害,許多人誌得意滿,腐朽驕奢和鬥爭之風盛行,甚至有人企圖插手皇家內部之事,對於帝國的情報係統來說,這是十分危險的。錦衣衛的權力需要得到抑製,甚至需要經曆一次大清洗,我們不可能自己來做這件事,於是我就決定將這件事假手與他人,這個人就是皇帝和張軒鬆了。外部的壓力會使錦衣衛重新團結,大量的清洗雖然會造成精銳力量的暫時損失,但同時那些錦衣衛的肮髒也會被清除掉。”
魏亭靜靜的聽著鬼醫的敘述,很快便明曉了其中的關竅,不得不佩服他的老謀深算。
當年的錦衣衛身為帝朝最大的密探司,一手掌控內外情報和行動的大權,內外行動人員達到六萬餘人,實力的確已經達到了頂峰。但同時內部之派係複雜和傾軋也同時達到了頂峰。尤其是在前任指揮使死後,各位大員更是心思各異,明爭暗鬥愈演愈烈,將眼睛盯著那張權力的寶座。很多人開始不買軍堂的帳,同時他們心中對於皇權的忌憚也漸漸減小,形形色色的貪贓枉法之事層出不窮,錦衣衛麵臨著一次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