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久很久,強迫自己不要去想自己原來的家。他知道他來這裏,大太太給了他家裏很多錢,他父親早逝,寡母辛勞,他希望親娘不要再熬夜做針線,白天還要走街串巷給人漿洗衣服,希望哥哥能繼續回學堂讀書,將來娶個賢良淑德的大嫂,希望妹妹能有筆體麵的嫁妝,嫁個好人家。
這些都需要錢,隻要他好好呆在這裏,大太太就不會把那些錢要回去,這也是他寧可挖筍充饑也默不作聲的原因。
“你隻要好好做到自己該做的,又有誰能把你怎麼樣?”她把後半句咽了下去,長房那對婆媳過河拆橋,不義在先,又有什麼好對不起她們的。
褚秀苡又沒話說了,他不是不懂現下的局勢,隻是在逃避罷了,可是現在有個人明確地告訴他,死亡的威脅迫在眉睫,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呢。
秀蓀見他神色閃爍不定,知道他動搖了。
“十一哥,我明天埋個包袱埋在那邊竹林裏,你有空記得來取,我多放點窩絲糖在裏麵,多吃點能暖和,你要是想去二老太爺那裏抓錦鯉,就多吃幾塊再去,那池塘水冷,池水卻不深,你要當心。”
二老太爺這兩天常叫幾個褚家的女孩去指點書畫,當然不可能進二老太爺的書房,而是他書房前麵池塘邊的花廳。
秀蓀不想在二老太爺麵前顯擺才學被他估值,就常和秀芸秀芊一起趴在池塘邊喂魚,那池塘不深。大概隻到褚秀苡的腰,應該不會有危險。
“你說,二老太爺能幫我嗎?”褚秀苡有些情怯。
這是一場賭博,秀蓀一個小姑娘,說的話卻帶著濃濃蠱惑的力量,褚秀苡覺得自己八成是被嗣母給逼瘋了,才會如此鋌而走險。
秀蓀也不好把話說滿。隻道。“應該會吧,起碼以後不用再愁吃穿,說不定還能去讀書。”其實秀蓀心裏想的是。您都混成這樣了,再差還能差到哪兒去。
何況二老太爺巴不得將他這個長房嗣子握在掌心呢,當然了,經此一役。長房割地賠款是難免的,等他以後繼承長房的時候不一定還有那麼多產業和威勢了。不過嘛,這些都可以等先活下來再說。
那天他們都忘了捕麻雀的事。
——
第二天清晨,秀蓀按照約定用不起眼的布頭將一大包糖果點心裏三層外三層包了起來,帶著小喜鵲神秘兮兮繞到院子後麵的竹林裏。淺淺埋了起來。
褚秀苡的效率很高,居然當天就鬧了起來,秀蓀身在內宅。沒有及時聽聞外院的混亂,隻午膳時分。她竟然在老四房院子裏見到了老太太。
“祖母!您怎麼來了?”難道家裏出了什麼事?不對,家裏出了事應該叫她們姐妹回家才對。
老太太坐在羅漢床上喝茶,撇了撇嘴道,“二老太爺派人來傳話,說明天一早要開祠堂。”
秀蓀心裏咯噔一下子,“怎麼回事呀?”
老太太就斜睨著她,“你還問我,這事兒和你沒關係?那長房的褚秀苡是怎麼跌到水池子裏去的?”
秀蓀驚歎,我的天,這位十一哥實在是個神人,昨天傍晚的時候還猶豫不決,今天一早就事成了,效率實在高黑暗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