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讓秦姨娘知道她連個消息都打聽不到,豈不是更加厭棄她?鍾山小院已經變成了一片焦土廢墟,要是再將她趕出府去,她還能去哪兒?
不能讓秦姨娘覺得她無用,鄭媽媽安慰自己道,要是讓秦姨娘一個人呆在這大宅子裏,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她得留下來保護秦姨娘才行。
於是她眼珠子一轉,回憶前一天聽到的琴聲,先是斷斷續續的,後來又變得好聽了。
靈光一閃,有了,鄭媽媽道,“昨天太太逞能要彈琴,彈得很難聽,老爺聽了受不了,就自己彈了一曲。”
“哦?”秦姨娘挑了挑遠山般的黛眉,回憶昨天聽見的琴聲,先是斷斷續續的平沙落雁,後來是半曲高山流水,似乎真是這麼回事兒,她輕蔑譏笑道,“哼哼,商賈人家出身,也來學我書香門第做派,小心畫虎不成反類犬,徒惹老爺厭棄。”
“就是就是。”鄭媽媽大致聽懂了秦姨娘的話,有點心虛,訥訥附和道。
秦姨娘就笑著抬手撥弄了一下麵前的琴弦,悠然道,“您說,要是我好好彈上一曲,那阮氏會不會覺得自慚形穢?老爺能不能想起我的好?”
當提起八老爺時,秦姨娘秋水一般的眸子軟軟透出幽怨的微光,想起曾經的歲月靜好,你儂我儂,不由得濕了眼眶。
鄭媽媽看了心疼如絞,趕緊拈起秦姨娘丟在琴案上的絲帕給她揩眼淚,柔聲念叨著,“姨娘別哭,老爺帶你是真心的,早晚會和你和好的。姨娘可要好好保重身體,等來年給老爺生個大胖小子。”
秦姨娘聽著鄭媽媽這麼說,噗嗤笑了出來,雙手往琴弦上一擺,“鏗”地一聲乍響。
她接過帕子擦幹了眼淚,抬眼看著窗外廊上暈黃的燈籠,洋洋自得道,“我就彈上一曲,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才是真正書香門第的氣韻。”
蔥介軒裏,阮氏正囑咐秀蓀少吃兩個獅子頭,八老爺聽了就將盤子裏剩下的兩個獅子頭都夾到了自己碗裏。
秀蓀傻了眼,扁起嘴對八老爺怒目而視,盤子裏一共就四個,被他拿去兩個了。
八老爺看見小女兒蟹黃湯包一般的小臉,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往她麵前的碟子裏夾了一塊上湯小白菜,嘿然道,“多吃菜,才能變得水靈,你是女孩子,長得太胖該嫁不出去了。”
一句話無情地戳中了秀蓀的痛處,秀蓀覺得更委屈了,她鼓著腮幫子道,“我明天開始就和阿紅練武,茹娘子說了,要想別太胖就得多運動,光餓著不吃是不對的。”
說完直勾勾盯著八老爺麵前的小碟子,那兩個紅彤彤油亮亮的獅子頭仿佛在和她熱情招手。
八老爺抬手捂住碟子,嗬嗬道,“你吃兩個夠了,以後每頓隻給你做兩個。”然後邀功一般看著阮氏,似乎在道,你看我聰明吧。
阮氏懶得理他。
正在這時,東邊傳來刺棱棱一串高亢的樂聲。
阮氏皺了皺眉,低頭喝了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