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鐵袖心知事情壞了。
他剛剛找到拄拐的小童,就被人拿下,帶到付家老大麵前。
挨了一頓毒打後,他才抓住一次辯白的機會。
“我沒有惡意。”他說話含糊,吐出一口血水,又重複一遍。
機會稍縱即逝。
即便他的右眼已經腫得睜不開,他仍強忍著痛苦,沒有將口舌浪費在蒙冤挨打這件事情上。
付家老大在他的另一隻眼睛裏留下一個大致的輪廓。
雙肩如刀劍削成的直角,撐起合身的布袍。一側木拐點地,代替斷腿穩定身形。
他不會認錯那個瘸子,也沒有忘記那個瘸子隨時能要了他的命。
“焦鐵袖,”深沉的嗓音發出這個名字的音節時透出一股生疏,“你還活著呢。”
焦鐵袖一開始還以為,是喬老四設計害他。
但他聽出了付家老大語氣裏的細微差別,不是從容、篤定,而是驚詫、震怒。
那句“你還活著”,不是付家老大在驗明仇人身份後發出的威脅,而是付家老大發現仇人近在眼前時許願的詛咒。
思來想去,焦鐵袖沒有急著把喬老四供出去。
“我若想害人,撇下那孩子我就能逃脫了,又怎麼會束手就擒?”他替自己的行為尋找借口,“我是看見有人挾持那個孩子,才趁著人多才出手相救。你們那麼多雙眼睛,難道看不見那個追趕我的人嗎?”
焦鐵袖並非憑空杜撰。
可惜,一個身份和下落都無人知曉的神秘人物根本無法打消付老板對他的疑心和顧忌。
“怎麼?永不踏入橡城的諾言是被路邊的狗吃了,還是被你自己吃了?你是打量我苟活不了幾年,回過頭來看我到底死了沒有?”
付老板冷冷一笑,示意替他動手的隨從將焦鐵袖的臉挪到窗邊光亮之處。
這裏是打鐵街破客店的後院,空屋很多,臭蟲和老鼠更多。
“這破地方就這麼好,值得你心心念念地想把它奪回去?”付老板像是弄不明白焦鐵袖的想法,左右為難,“要不然,你拿你的一條腿來換吧?不不,應該用手。你的鐵袖箭沒了手就不能用,這樣才公平。”
臭蟲根本不怕活人,順著焦鐵袖貼近窗沿的耳朵爬向他的脖頸,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不!我已經付出了代價。我如今在州城也有不小的經營,這次是為了追蹤一個人才來到橡城。而且,我根本沒有打算瞞著你,不然,以我的身手,會讓人隨便發現我的行蹤嗎?如果你肯放過我,我即刻出城。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機密!”
付老板知道,焦鐵袖為了活命、什麼話都能說得出口。他不會輕易放過焦鐵袖,但不妨聽一聽將死之人的遺言。
他點頭了。
“我聽說,你已經得到暗樓某位大人物的提攜,”焦鐵袖迫不及待,“我不如你,至今仍找不到好門路。但你別小瞧我。真正的大人物在州城,真正的好門路也在州城。我已經窺見了先機。”
聽到這裏,付老板打斷道:“我不聽廢話。”
焦鐵袖著了惱,卻不敢發作。
“我長話短說。你的那位大人物肯定聽說過,紅姬長老手下出了一個叛徒。除掉叛徒,富貴前程,指日可待。”他重新提醒付老板,“身在州城才能有這樣靈通的消息,我犯不著來橡城受氣!”
付老板沒想到,焦鐵袖竟然真的說動了他。
事關暗樓內幕,他不敢擅自做出決定。
“那叛徒的下落在哪兒?”
焦鐵袖鬆了一口氣,回答說:“他人就在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