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囚室內,相對站立的兩個女人中間被一張高幾隔開。
高幾上的燭火被紗罩所困,火光柔和,一點也不刺眼。
“田姐姐說什麼笑話?我的人還沒有死,心怎麼會死呢?”顏夫人微微一笑,言行舉止落落大方,任由田夫人打量。
田夫人被困石屋,不得自由,心境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田大管家對她的背叛,她始料未及。
那隻肮髒的老鼠爬上山莊的門楣作威作福,她更是切齒痛恨。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她用盡半生去仰慕的男人。
她的身心先是被憤怒碾碎,後來漸漸被悲痛粘合。
她看起來還是她,但她實際已不再是原來的她。
“你不是來嘲笑我的嗎?曾經我離他那麼近,你離他那麼遠,一瞬之間,天翻地覆。你在這個時候出現,不是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難不成,是想雪中送炭?”田夫人提著一口氣。她可以對自己認輸,但她不會對她看不上眼的人認輸。
“田姐姐真的誤會我了。我不敢說對姐姐雪中送炭,隻是,嘻嘻……”顏夫人說到一半,忍不住笑出聲來,宛如一個不諳世事、率性任意的少女。
田夫人並未被惹惱。她從前不喜歡顏展眉故作嬌憨,現在依然不喜歡。隻是,此時她的內心幾乎奄奄一息。對這種小伎倆,她不屑一顧。
顏夫人收斂笑容,接著說:“田姐姐對哥哥真是癡心一片,見不得別人對哥哥表露出一點愛慕。就連我這個義妹說幾句親熱的話,你都要拈酸吃醋,活生生把自己變成一個大醋缸子。”
田夫人冷笑一聲。二人對彼此的底細心知肚明。
“至少,我敢對他述說真心。你敢麼?你這個義妹的身份是怎麼來的,不用我提醒你吧?你有資格讓我拈酸吃醋嗎?”
顏夫人臉色微變。
“你以為我落難了,就沒有人阻撓你得到他,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那個男人是沒有心的。他把我囚禁在這座石屋不過幾天,可他把你囚禁在總督府多少年了?你若連這一點都看不破,我真要替你感到悲哀。”田夫人毫不留情。她不知道鬼三爺為什麼會讓顏展眉來見她,但她絕不會任這二人擺布。
顏夫人的臉色由驚怒轉為委屈,態度也由虛偽的關切轉為可憐的示弱。
“田姐姐不要再說了。我、我……隻有田姐姐真心疼我。”她壓低聲音,甚至帶上了哭腔。
田夫人沒料到對方的轉變如此快速,心中驚異,沒有搭話。
“田姐姐才高識遠、抱負不凡,我從來不敢拿自己和姐姐相比。我隻是一個家破人亡、親人離散的孤女,而哥哥和田姐姐卻像天上的神仙一樣。我愛慕哥哥,也同樣愛慕田姐姐。隻是從前田姐姐心裏隻有哥哥,看不到我的心意罷了。”顏夫人放低姿態,像一個依戀兄姐的小孩子一樣討好乞憐。
田夫人心頭終於有些觸動。
她也曾將顏展眉當成自己的妹妹來對待,奈何,她和顏展眉根本不是一路人,就像她和她的親姐妹們也不是一路人。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顏展眉比她更適合做田氏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