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虛殿,曆來是衝虛宮曆代首座真人清修之所。
月上中天,繁星似點,在這寧靜的深夜,如今衝虛宮之首座真人、三清正宗掌教上陽真人正背對殿門,負手立於鬥虛殿正殿之上,望著懸掛在殿首的衝虛宮曆代真人畫像,沉默不語。
上陽真人身後,正恭敬地站著一鍾秀少女,少女約十六七歲,一身紅黃白三色裙衫,全身散發著森然寒氣,如萬年玄冰一般。
靜,鬥虛殿上落針可聞。
半晌,上陽真人緩緩開口,道:“雪靈,你可知,為師深夜將你叫來此地,是為何?”
薑雪靈埋首靜立,緘默不語。
上陽真人伸手向殿首諸位真人畫像一指,道:“雪靈,你可知,這殿首掛著的三十八位衝虛宮曆代首座真人之中,有多少曾做過我宗掌教?”
“二十三位。”薑雪靈恭敬地答道。
上陽真人點了點頭,隨即又是不語。
雖答出了師父所問,但薑雪靈心中卻是一顫,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她已隱隱猜到師父欲說何事了。
“我三清正宗分作九脈已有兩千餘年,論天資,九脈真人均是驚才絕豔之輩,可掌教一職,十之七八都是由我衝虛宮之首座真人擔任,雪靈,你可知這其中緣由?”
隨著上陽真人發問,薑雪靈之臉色越來越難看,沉默片刻,薑雪靈才勉強答道:
“雪靈不知。”
上陽真人亦是片刻沉默,然後沉喝道:
“無它,容也!”
聽得師父沉喝,薑雪靈全身一顫,本來就難看的神色,當下又多了一分蒼白。
頓了頓,上陽真人不溫不火地道: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為師能做我三清正宗掌教,非是因為為師修為有多高深,天資有多驚豔,乃是為師能容得下其餘八脈真人相爭,能容得下姬道殤,能容得下大道,且我衝虛宮從無器量狹小之人,你若還在計較落塵之事,那便退出我衝虛宮門牆吧,以你之天資,想必其餘八脈真人定會爭搶著招攬你的。”
薑雪靈神色大變,額頭瞬間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急道:“師父!弟子知錯,還請師父收回成命!”
上陽真人依然背對著她,負手不語。
此時,薑雪靈臉色之臉色已蒼白之極,突然,她嗵地一聲跪下,一叩及地,道:“師父,我知落塵從頭到尾都未曾招惹過我,一切都是弟子嫉心作祟,怕落塵分去師父對我之寵愛,還請師父念在雪靈這十餘年來長奉膝下的份上,饒過雪靈一回吧,請師父收回成命,師父!嗚嗚…”
語到最後,薑雪靈已是聲淚俱下,不住地在地上磕頭。
上陽真人輕歎一聲,轉過身來,袖袍一揮,發一道柔風將薑雪靈扶起,道:“為師又何嚐不知你心中所想?為師且問你一句,天心洞中之玄冰魄元,你可是拿到手了?”
薑雪靈滿臉淚痕,神情一愣,不過隨即便點了點頭。
上陽真人道:“玄冰魄元乃是天心洞所生之奇物,你生於卯時,五行屬水,命坐寒宮,此物可提升你道法三成威力,為師罰你進天心洞,一方麵確實是希望你能學會寵辱不驚,另一方麵,也是想賜你一場機緣。”
薑雪靈咬唇不語,可眼中淚水,仍是如決堤春水一般,因被罰天心洞受寒氣噬心,她曾怨過師父偏心,最後在洞中一番奇遇,得到玄冰魄元,她也以為這乃是自己本事,可沒想到,原來這一切,師父都是為了自己一手安排的。
一時間,薑雪靈心中愧疚難當,眼淚,流得更急了。
“雪靈,你今後,一定要學會容人、容物,若連你之小師弟都容不下,那今後又以何來容納這浩淼天道?希望你好好體悟為師今晚之言,先下去吧。”
再次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薑雪靈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一時間,鬥虛殿上,隻餘上陽真人依舊負手站著,仰頭望著殿首畫中那一位位或微笑或嚴肅之曆代真人,身形若凝固在原地,不知在沉思何事。
同樣是在今夜,同樣的繁星似點。
天關宮,觀星樓,同樣亦有兩個身影靜靜地站著,舉頭望天。
執掌天關宮之正陽真人乃是如今掌教、落塵師父上陽真人之師兄,天關宮所擅長的乃是算卦,而在先天八卦、紫微鬥數、河圖洛書三大最為高深之卦術中,正陽真人獨擅紫微鬥數,是以今夜,他便在觀星樓為落塵授課。
觀星樓乃是整個天關宮甚至天關峰最高的地方,高百丈,樓頂乃是一方觀星露台。
觀星台上,正陽真人望著漫天星鬥,撫須微笑道:“落塵,過去一年之中,師叔都是授你卦理,如今,這紫微鬥數所包含二十八星宿卦象之卦理,你可全部學明白了?”
落塵恭敬一禮,道:“已全都明白了。”
“哈哈哈哈…好!”正陽真人胸中暢快,大笑道:“落塵你果然是天授之姿,這紫微鬥數之卦理含諸天星象,隱大道至理,繁複玄奧之極,即使天資上佳之人,要想全盤體會,也得潛心望天三年,而你同習九脈真人真傳,居然一年便悉數領悟,師叔為你感到由衷的欣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