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亦這個人好就好在,有時候你不說,他也不會過分地問。
就好比碰見丁司成,他分明看出了她眼神裏的不對勁,卻也不細問,不深究。
不過,與其說是他不愛管閑事,不如說他什麼都知道,隻是懶得戳穿罷了。
據花聽這幾天的觀察,丁司成果然沒有再做任何有關收規的活動,而是安安穩穩地做著與白起鴻之間的交易,繼續當著他的小探員。
可花聽在近日裏卻是頻頻失眠,難以入睡,她眼睜睜地看著白起鴻與丁司成還有簡茂生三個人暗中相互勾結私運鴉片,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好幾次她有意經過戲棚子偶遇檢督查,然而剛到嘴邊的話又因為腦海中突然蹦出來的丁耀一的臉給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總是安慰自己,再等等吧,丁司成總有一天會主動告訴她,他就是丁耀一。
花聽在舊上海待了也快三個多月了,不僅沒有找到她的太爺爺,連回去的線索也是絲毫摸不著頭緒。
雖說認白起鴻做爹是一件讓她覺得挺丟臉的事,但此刻自己卻是穿著白夫人用白家銀子買的昂貴羊毛小西裝外套,同簡亦坐在上海灘最有名的聚鑫堂茶樓的包廂裏頭吃飯。
花聽每夾一口菜都顯得那麼的心不在焉,連平日裏最愛挑的大蒜蘿卜都毫不介意地放入口中。
這幾****無時不刻不在想,既然讓她穿越到這樣一個年代,又不讓她找到她的太爺爺,更沒有天賜的使命必須要她完成,那麼她穿越的意義何在?隻是為了讓她見識一下這個傳說中紙醉金迷的上海灘?
那麼她見識夠了,她自認沒有那個能耐搬倒白起鴻,也做不到將整個上海的惡霸小人通通繩之於法,就算她有著一套奇準無比的槍法,也不可能成為一個對國家甚至是對整個民族具有足夠影響力的人物,更不可能改變曆史,與其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中國同胞與日本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幹著一些有辱國名的肮髒勾當,自己卻無能為力,還不如讓她盡快回到屬於她的年代。
眼不見為淨,至少能讓她的心裏好過些。
“花妹妹近日為何悶悶不樂?”
花聽無精打采地用筷子撥弄了幾下眼前這道香菇菜,“說了你也不懂,”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嬉皮笑臉沒個正經,她放下筷子,“我上個洗手間。”
也不知道簡亦是哪根筋搭錯了,今天硬是拉她來聚鑫堂茶樓吃飯,可她覺得這間茶樓的味道與附近小餐館並沒有多大的區別,隻是價格昂貴了三四倍。
途徑隔壁包間,竟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
白起鴻?
她停下了腳步。
從這扇鏤空花格木窗望進去,依稀可見幾個身穿墨綠色軍裝的日本官員,雖然是背對她而坐,但從那口蹩腳的普通話可以聽出,在座幾位無疑是日本人。而白起鴻的身邊坐著丁司成與簡茂生,他們似乎又在圍繞著“鴉片”這個話題展開一場熱切的討論。
花聽已無力吐槽,正要舉步離開,座位上的丁司成卻突然站了起來。
當然,他並不是發現了門外的花聽,而是端起酒杯來拍白起鴻的馬屁。“今日18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18號剛好是白先生的生日,我在此先敬白先生一杯!”
18號?白起鴻的生日?
幾個日本官員一聽是白起鴻的生日,也都紛紛舉起酒杯來敬他。
9月18號!?
花聽的腦袋“砰”的一聲炸響。
1931年9月18號?
她突然間有些喘不上氣來!
1931的9月18號,也就是今天!
在這個充滿了曆史性意義的一天裏,有人在昂貴的西餐廳裏吃飯跳舞,有人因貧困而病痛饑餓難以忍耐,更有人像她一樣就算是心情不好也正坐在上海灘最有名的聚鑫堂茶樓裏享用晚膳……但是不會有人想到,1931年9月18日的夜晚竟會成為一個被永恒紀念的夜晚,它揭開了中國近代被侵略史的沉痛一頁,也點燃了中國人奮起抗爭的導火索。
花聽用力推開眼前這扇厚重的雕花木門,簡亦正舉著筷子詫異地看著她。
“洗手間上這麼快?”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簡亦!我們居然還高高興興地坐在這吃晚飯?”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在他的西裝口袋裏摸索那隻金色懷表,“幾點了?”
“在裏麵口袋。”簡亦提醒道。
花聽粗魯地從他的西裝內側口袋掏出懷表來看了下時間。“8點……”
“怎麼了?今天是什麼重大日子?”簡亦還沒搞清楚狀況,被花聽這番突如其來的舉動給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記得高中曆史課本上記載的九一八事件是發生在1931年9月18號的晚上22點20分左右……